话到此处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眼看着太阳西斜,竟不知不觉间商议了整整一个下午。
房琯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老夫听说大夫有意离开洛阳到河东去?”
秦晋愣了一下,他打算离开河东的事仅在小范围内做过交代,现在连房琯都知道了,恐怕此事在神武军内部中高层军官之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于是就大方的点头承认:
“确实如此!”
“请容老夫猜一猜大夫此去河东的因由。”
秦晋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果所料错差,一定是朝廷的封赏重了,大夫不敢接,也不能接!”
闻言,秦晋心下一动,心道不愧是大唐宰相,居然就能将自己即将赶赴河东的因由猜出个七七八八。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即将赶赴河东的消息已经有风声传了出去,朝廷天使即将抵达的消息怕也是遮掩不住的,说不定早有人提前一步由长安抵达洛阳了。
一念及此,秦晋叹息一声,坦言道:
“老相公正说到了秦某的苦衷,此去河东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岂料房琯却爆出了一阵大笑。
“大夫处处聪明,如何在此处就犯了糊涂呢?”
秦晋又是一愣,心下盘算着房琯话中之意,口上则问道:
“这又从何说起呢?”
说到这朝廷上争权夺利的事情,秦晋毕竟经历得少,房琯眯起眼睛,宦海沉浮数十载,这些机关算计早就不是什么了不得问题。
“老夫只送与大夫一句话,天子诏书只要不是封王,便接下又如何呢?”
“不封王?”
秦晋心下惊诧,房琯在朝廷天使一事上似乎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预判,看来还要再次评估此人的能力,在长于治政以外还要加上一条,精通权谋之术,而这一条也正是秦晋的短板。当初他在长安被各方势力牵扯的束手束脚,就是吃了这个亏。
紧接着,房琯也不等秦晋说话,自顾自的说道:
“不会封王!一定是国公,封一个国公自是难免,除此以外,还会让秦大夫以节度使之名坐镇洛阳,指挥平乱……只是……大唐立国以来从未有重臣便将以节度使之名坐镇两京的先例,想必至少也是个留后的差遣……”
至此,就连杨行本都深深为房琯的表现所折服,他居然全都猜中了,即或某些细节上有些许的出入,也全然是瑕不掩瑜。
秦晋腾的起身,“老相公全都猜中了,封国公也就罢了,让秦某做这洛阳留守岂非置于火上炙烤?”
此言一出,又轮到房琯惊呆了,他只猜中了朝廷会委以秦晋留后的临时差遣,哪想得到居然是洛阳留守。留后与留守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结果却是千差万别。
留后是节度使、观察使缺位时的替代差遣,而洛阳留守则非太子亲王不能胜任,而在以往的惯例之中,但凡被委以留守重任的,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皇位继承人。现在朝廷让秦晋做这个洛阳留守,其包藏的祸心已经等于昭然于世。
不过,震惊之后,房琯还是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既然如此,大夫便接下这道天子诏书又如何呢?”
杨行本马上跳起来急道:
“朝廷心怀叵测,难道房相公看不出来吗?”
反倒是秦晋经由房琯的提醒,大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便制止了杨行本的质问。
“正当如此,接下诏书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