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琰苦涩地垂下眼眸,一手撑地,一手扶着椅子,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再次站起来。全身散架和撕裂的疼痛再次逼出他一头的汗,侧过脸,语调哀凄地说:“伯父,您别再生气了。
我就在外面等着,如果您想通了,就帮帮我吧,我现在能求的,只有你们了。”
拖着快要断掉的身子,用力抬起肿胀不堪的腿,方琰困难地挪出院子。
乡下的空气急速涌进肺里,他闭上双眼,深深呼吸,兴许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药味。
冷风吹上面颊,撩动伤口的刺痛,他眯起双眼,仰望无污染的天空一片蔚蓝,棉花一般柔软的白云飘过眼前......
维叶,维叶......
真好,我看到你的笑脸了,真好......
还是那个傻呼呼的样子,傻呼呼的你,维叶......我可能走不动了,追不上你的脚步了,这次,换你来到我身边,好不好......
维叶,回来吧......
院门在他身后大力关上,落锁的响声扎进心脏,很深、很深......
65.爱已搁浅
车子刚一骑过路口,远远的看见自家门前跪着一个人,龚维雪的心猛一喀噔,身子稍斜,差点从脚踏车上摔下来。她把住车头,推着车子,小跑步来到门前。
果然----“方大哥!”
龚维雪感觉自己心里突然沉了一块大石,一直堵在那里,闷得人喘不过气。
方琰缓缓转头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说:“维雪,你回来了。”
“方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眼睛瞅到他脸上的青紫和划痕以及大衣背上的血迹,她惊慌地嚷起来,“方大哥,你、你是怎么了。你流血了,方大哥,你哪里受伤了。方----”伸手抓住他手臂时却被猛地挣开,伴着他一声闷哼。方琰皱紧了眉,苦着脸说:“维雪,你先别碰我,哪里都别碰,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方大哥,你到底......到底伤在哪里。”龚维雪摊开双手,在她眼前的好像只是一个勉强拼凑在一起的水晶器具,一碰就碎,怜惜地想要伸出双手抚摸,每一处伤痕都让她无从下手
。“方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方大哥......”声音逐渐哽咽,龚维雪撇撇嘴,咬紧下唇。
方琰闭目不语,他实在没有力气去和她解释什么。浑身的疼痛夺去了他大半的注意力,从早上一直跪到现在,他的双膝先是被石子硌得生疼,而后麻木,现在已经失去知觉。
龚维雪扑到门前,大力敲响院门。
宁婶赶来开了门,看到一脸泪水的龚维雪,旁边是跪地不起的方琰,一时间惊呆在那里。
“婶,怎么回事,方大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婶----”龚维雪哭着质问。
“维雪,你,你先进来......”宁婶把她拉进了屋,不忍地瞥了一眼跪在那里,连头也抬不起来的方琰,狠狠心关上了院门。
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不到六点,太阳就基本落山了。
几只毛色不同的流浪狗曾在他身边蹿过,闻一闻便走开了。
起风了,温度下降了许多,再御寒的大衣也抵不住长时间的寒冷侵袭,那些曾经疼得令他龇牙的伤口似乎被冷空气冻住了一般,倒不会有太多痛的感觉了。
院子里有一段时间传来了不大不小的争吵声吸引了方琰的注意。有男人,有女人,有骂声,有哭声,没有多久时间便归于平静。
方琰抬起头,乡下的道路没有电灯,到处一片漆黑,他有种跌入黑色海底的感觉,漂漂浮浮,无虚无实。上天可能也觉得他太龌龊、肮脏了吧,连照亮的星星都吝于给予。
维叶,十二月天真的好冷,你每年都是这样度过的吗?
朦胧中,他看到一群穿着棉衣,棉裤的男孩揉着雪团,大笑着互相追赶、打雪仗,一个个堆起的雪人身上印下劳动者见证的手印。
用一根一根胡萝卜般的手指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头,一排雪白的牙齿,一双弯起的小眼睛,方琰竟看呆了。慢慢的,从远处走来一个头发微卷、穿着羽绒服,手插口袋中,板着一张
脸的小男孩。不屑地撇撇嘴,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棉衣男孩的额头,一脸厌恶地说:“笨蛋,脏死了,把鼻涕擦干净。”
“噢!”棉衣男孩抬高袖子在鼻子前蹭了蹭。
“真恶心!”
“你谁啊!”
“听着傻瓜,我叫方琰,从今天起我们做朋友。等我们都长大了,我就是你老公。等我们都老了,我就是你老伴,明白吗?”
棉衣男孩挠挠后脑勺,“不明白,可是----”招牌的傻笑一如他的个性,“我们可以先做朋友,我叫龚维叶,嘿嘿......”
方琰笑了,笑得很开心,为他参于了一回维叶的世界,为他又见到那个令他心伤的人......
白白的薄片落在眼睫上,轻轻扇动,冰凉溶入眼中化成温热。
原来,真的下雪了......
大把的雪花轻扬飞舞,似一粒粒碎钻洒落在一大片黑色汪洋中,轻盈飘逸、或缓或急,随着“呼呼”的风声,款款移落人间。
大地铺上雪白外衣,一层一层,直至覆盖住原本的外貌。
初冬第一场雪,很冷,很冷......
龚维雪打开院门,鼻头一酸,上前两步跪在已变成雪人的方琰面前,拍掉他头上落雪,撑起伞,轻轻唤他,“方大哥,方大哥......”
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方琰幽幽转醒,“维、维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