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过法律吗?”黄脸男人问。
“学过……没学过。”
“私刻公章,伪造国家公文,按刑法第三十五条的规定,最少要判你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七年……”
牛得力想掏手绢擦额头上的汗,但是他的身上根本没有手绢,也从来不曾有过那东西。
“你说吧,这事我们该怎么办?”黄脸男人问。“你是认打,还是认罚?”
“主任,我还不太明白……”
“认打,就是直接把你送进公安局,在那里怎么处理我可就管不着了,不过可以明着跟你说,少说也得判你几年。”
“那,认罚呢?”
“你在这里交上罚款。”
“那,我认罚,认罚!”牛得力急忙说,“得交多少钱?”
“五万。”
牛得力扶住了桌子才没有摔倒。
“这……也太多了吧?”
“多吗?要不然,还是送你到公安局吧,进了那里你才知道这到底是多还是少。”
“能不能再降一降?”
“四万五吧,再少一分也不行。”
“主任,求求你了,再行行好吧,我不过是一个打工仔,家里又穷得叮当响,哪能拿出这么多的钱来呢?”
牛得力做出最诚恳最可怜的样子,几乎要跪下了。
经过几番讨价还价,最后定下了那个价目:三万块钱,牛得力必须在今天下班之前交上。
他的口袋里只有一千多。
又在卡里提了二万二。卡上的余额只剩下了一百零五分。
那两个保安一直跟着他到处找钱,m机提款时,那两个人也在后面站着,离他不到一步半的距离。
最后,他又给县城的同学打电话,借了五千。
全部加起来只有二万八千元。
“行了,就这些吧。”黄脸说,“看你是初犯,这次就算是对你网开一面吧。”
牛得力交了钱,拿到了那张准生证。
本来他以为再也不会给他那个小本本了,没想到把事情办完,在两个保安押着他就要往外走时,外面桌子后面的那个老女人叫住了他,递给了他那张准生证。
牛得力出了镇政府的大院。
跨过门前的那座水泥桥就上了国道。顺着国道往右一拐就是一条背街,再向北走一百多米就是085公交车站。
从这个车站坐车可以直达县城。
车站的两边都是树丛,平时掩在绿叶浓荫之内显得挺不好找的。当然了,坐在车站里的人,外面一般也看不到。
牛得力虽然认得车站是在这个方向,因为来的时候就是从这儿下的车,但是,现在要回去,也是向当地人打听了两回,才又摸到了这里。
车站有一个绿色的塑料棚,棚下还有一条长石凳。
牛得力走进了站棚里,本想找一个地方坐下,这时发现那张石凳上已经有一个人坐着。
定睛一看,正是先前在办证办公室见过的那个女孩。当时他问哪里办准生证,正是这个女孩子给他指了指老办证员,还跟得力说了几句话。
当时牛得力心情太紧张,并没有认真看她的长相。
这时在车站里,夕阳明丽,他那么用心一看不由得在心里叫了一声:
嘿,了不起!
刚开始牛得力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一个镇政府计生办,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超级的美眉?
盯着眼前的她,一时间牛得力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美丽啊,当时牛得力就想到了一个词:“出水芙蓉”。
这里烟气弥漫,到处都是建筑工地和工厂,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灰头土脸,黑拉巴几。
跟他们一比,此女真像是一朵从未受过任何尘世污染的芙蓉花一样。
“啊,你好……”
“你好。”女孩冲得力一笑。
她看到牛得力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大大方方地对他点头。
“你……你也在这儿等车?”
“算是吧。”说着话,她站了起来。
看年纪,她不过二十岁,说她十五也有人信。
身材苗条,婀娜fēng_liú,一张俏脸像桃花一样鲜艳。
她整个的人透出的是一种透明一般的美,这样的美,在乡镇你是很难看见的,正因如此,牛得力才产生了一种幻觉,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是碰到了一种仙女。
“那么……小姐你也到县城去?”
“也许。”
这个女孩有意思,脸上微笑着,说话也显得很大方。
但是,她的话说得让牛得力有点不懂。
什么叫算是吗?什么叫也许?
难道,她在这里并不是真要坐车,而是在等什么人?
得力越看她,越觉得她那微笑似乎别人意味。
再细盯了一下她的眼睛,不由得心里一动:
这个女孩子,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果然,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牛得力一眼之后,意味深长地对他点了一下头:“看来,你果然是一个胆大的人。”
什么意思?
“小姐,你的话我不太懂。”
“不懂吗?我想你应该懂的。”
更奇怪了。
“请小姐有话明说。”
“这种话能明说吗?”她又笑了一下,“我看,你不是警察,就是一个记者。猜的没错吧?”
牛得力心里一震:“小姐为什么这样说?”
“还用问吗?化装成一个要当孩子爸的人,拿着假证到这里来办准生证,你说,一个普通的打工仔谁会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