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朝权相严嵩,某日在筵席上与众客饮宴,一时兴起,仿效曹操刘备煮酒论英雄,将天下最富有的十七家豪族点了一遍,由此诞生了大明第一张富豪排行榜。
这张榜单的上榜门槛就是百万两白银。
在许多商贾云集的地方,譬如徽州、山陕、江南,家产数十万两甚至在地方上都排不上名号。
别说苏州府,就算在崇明县,沈家充其量也只是大户,断然不可能有左右地方的实力。
徐元佐看上的是沈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以及所占据的新兴产业。
崇明岛位于长江出海口,内则江,外则海,乃东海门户。沈家正是将来的崇明县治所在,光是这一条,就能让沈家在影响力上登高一阶。
如今大明的漕运还没有发生问题,但是到了隆庆五年,因为漕河淤塞,朝廷上会有一次废漕走海的讨论。到了崇祯年间,正是一位出身崇明沈家的中书舍人沈廷扬,上了《海运疏》,并且以实践证明了海运的优越性。
徐元佐握有松江两大势家豪族的资源,只要能够说服他们,提前推动海运粮税也不是不现实。
在朝堂层面之外,万历年间是日本白银流入最疯狂的时代,可见对日贸易的总量之高。这种时候,有崇明这么个根据地,有船有人,再由松江供货,成为海上一爹简直指日可待。一旦时机成熟,还可以进占据济州岛,放牧、垦殖,垄断朝日贸易,不啻于海外王侯。
“沈家的银子、田产,儿子真没有放在眼里。”徐元佐又解释了一遍。在心中暗道:那些威武雄壮的家丁护院,以及船工水手,这些人力资源才是无价之宝。
在子承父业的时代,这些人的子孙也会走上同样的职业道路,自然而然为航运业进行人才储备。
可以说沈家如今的发力并非偶然,实在是几代人的积累。换一家没有根底的人家。就算给他们这么多船,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船工可用。
徐母原本就不信儿子是个眼中只有银钱的市侩小贩,否则怎么会往家里送那么多钱?这个时代,父母子女因为钱财而对簿公堂的怪事都有,真真人心不古、礼崩乐坏,自家儿子绝对是个有孝心的好少年。
归根到底,徐元佐的婚事终究要跟徐璠通报,名义上征求意见,这是起码的尊重。所以母子两人也并没有当即做出决定。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下人过来说太爷有请,要一起用餐。徐母连忙叫人打了水,让两个儿子清洗手脸,又换了干净衣裳,过去享受天伦之乐了。
这只是一系列聚会聚餐的开端。
花甲大寿在江南是很重大的喜庆事,非但亲族故旧要来贺寿,县令也会送来一份贺仪往往是自己的书法字画。送者省钱,收者有光。绝对实惠。
徐母十余年没有归宁,当年的闺阁密友早就四散,偶尔能遇到两个嫁在本地的,见了面却是说一阵、哭一阵、笑一阵,叫元佐、良佐兄弟好不无聊。
徐元佐往往就此抽身,在园子里乱转。偶尔还能看到别家女眷,虽没有天姿国色之流,却能像被惊动的水鸟一般,吓得尖声乱窜。然后再看沈家人上前招呼:这是我家姑表少爷,年方十四。无须忌讳……如此竟也颇有乐趣。
这一日,徐元佐正在园中等“水鸟”,只听后面有人说话。
“你果然闲的无聊,就不用读书么?”
徐元佐回头看去,差点没有认出来。
原来是沈玉君梳了头,换了对襟齐胸襦裙,露出脖子以下雪白一片。
这种服饰是姑娘家的盛装,性感美丽,沈玉君的身高更增添了亭亭玉立的气质,令人倾倒。而且襦裙束在胸上,撑起的部分便是女子自傲的本钱,一眼可知。
沈玉君的本钱并不小,只是以往被宽大肥松的道袍掩盖了。
“你若是没看够,可以入赘了慢慢看。”沈玉君大大方方道。
“呵呵,我要入赘,怕二舅不肯。”徐元佐笑道。
沈玉君知道自己的小聪明被人揭穿,神色却是不变:“我去劝劝,多半还是有指望的。”
徐元佐笑了笑,停止了这种没营养的对话,问道:“表姐要去哪里?”
“大母那边有几个宗族女眷在,要我过去说说话。”沈玉君面露不耐:“真是麻烦。”
“怎么?”徐元佐随口问道,并非真心要听她抱怨。
沈玉君却认真答道:“每次都要说起我的婚事,总叫我在家好好刺绣缝纫,莫要再浪里来水里去……当我不想么!真是让人听了心烦。”
十八岁的老姑娘,自身条件不好,加上三姑六婆各种心思之下吐出来的“妇人之言”,当然不会令人愉快。
“你笑什么!”沈玉君见徐元佐没心没肺地笑得开心,不由怒容上脸。
徐元佐却觉得沈玉君发怒的时候颇有英气霸气,比笑起来还要好看些。再仔细看她,却发现她也是三庭五眼,标准的美人面孔。可惜脸上要比胸前雪肤黑了许多,可见是日晒雨淋留下的症状。
再加上音粗体大,脾气暴躁。
整体而言,“瑜”不掩“瑕”。
“我笑表姐在外闯荡这么久,竟然还是不能因人置言。”徐元佐道。
沈玉君眉毛一挑:“我何须如此!若是人,我便与他说人话;若是鬼,哼哼,我便一刀斩了它!”
“可有一等鬼却斩不了。”徐元佐指了指老太太的居所:“那些三姑六婆长舌鬼,你能斩么?”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