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对于这招是否奏效,其实并没有把握。(.)
天知道那些三姑六婆是什么操行,万一有人上杆子爬,来一句:“好啊好啊!正好我认识一个老尼姑,可以介绍你去她那里呀!”
别说沈玉君,连徐元佐都怕自己的应变能力无法招架。
所以徐元佐慢悠悠地晃荡到了老太太屋外,偷偷关注里面的情形,顺便吓唬一下往来的陌生女眷。
等沈玉君飘飘然从里面出来,徐元佐方才知道,果然奏效了。
沈玉君用了徐元佐这招,那些刻薄的三姑六婆还真的被堵住了嘴。
当着沈老太太的面,谁能说“那就去吧”这句话?无不是出言安慰,说些“天生一人必有一人的姻缘”云云,还有人许诺要去杭州月老祠替她求符上香,虽然有骗银子的嫌疑,但听在耳中却是十分舒坦。
从未享受过众人呵护的沈玉君,别说是在演戏,就算真的万念俱灰,此刻也能重焕青春。
她到底是游走江海的人物,很敏锐地发现了躲在一旁的徐元佐。
这小贼过来讨赏了!
沈玉君干咳一声,收起脸上的得意之色,缓步上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道:“还行,比以往好些。”
徐元佐笑道:“那小弟就放心了。表姐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小弟,全都记在人情账上。”
“你还真不客气。”沈玉君一噎,但是转念又想:这个表弟能够想出这等手段,多半与“温良恭俭让”没有半点关系,更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客气”。
“客气的成本实在太高了。”徐元佐笑道:“姐姐难道愿意客气客气,把家里漕运交给小弟去做嘛。”
“妄想!”沈玉君眼睛一瞪。
徐元佐并不介意,继续道:“表姐,小弟课余时候也在做点小营生。莫若散散步,顺便交流交流心得?如何?”
“也罢,就当还你人情。”沈玉君偷偷撩了撩裙摆她不习惯穿女装,刚才差点把裙子踩下来。
徐元佐一伸手。严肃道:“表姐,商者一诺,价值千金,这可开不得玩笑啊。你要这么抵账。我就不跟你散步了。”
沈玉君眼里的徐元佐还是冒头少年,一直都是副嬉皮笑脸、混不正经的形象,突然改变画风,还真有些可爱。她噗嗤就笑了出来,道:“逗你玩的。人情账不离人情,哪有你这般斤斤计较的。”
徐元佐登时换了笑脸,切入正题道:“表姐,沈家的生意是偏内江多些,还是偏外海多些?”
沈玉君只当徐元佐是个读书人,并不将他视作生意场中人,全无警惕,只当满足他的好奇:“自从收缩了通往西安的商路之后,父亲把重点放在了漕运上。如今我家全靠船吃饭,田亩所出聊胜于无。江海却是相差仿佛。”
“吃漕运这口饭的人太多。”徐元佐摇头道:“还是走海好。”
“走海回报大,风险也大。”沈玉君道:“‘风险’一说便是从走海来的,可想而知。”
“沈家去日本么?”徐元佐低声问道。
沈玉君知道附近没人,倒也不避讳,何况她可是见过杀人的人呐!
“去日本倒是好买卖,但你知道从哪买货么?”沈玉君问道。
徐元佐点头,表示明白了。
这说到底还是渠道不通畅。
今年正是日本永禄二十年,“猴子”丰臣秀吉在今年出生,日本国政于去年被“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所统摄。如果从历史趋势而言,日本战国时代已经开始走向尾声。然而这个过程还有将近半个世纪。
战国乱世,日本人都忙着开村战,哪里有功夫发展工商业?尤其是商业活动,十分依赖稳定的社会环境。动辄有被抢劫的情形下,人们宁可藏在山里种点粮食,躲避战乱。
“东海如今群龙无首,海上情形混乱不堪,此时插手进去实在不智。”沈玉君道:“所以我们走海也只走近海。一条线是走舟山,一条线是走威海卫。其实都是做海客的生意。”
徐元佐长长哦了一声:“表姐。你为家里打点生意多久了?”
“从十岁起就跟着父亲东奔西走,至今八年了。”沈玉君说话间又有些萧索。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是你把女儿放在那种环境里,岂不是越变越像海盗!
徐元佐不由腹诽二舅,转而又有些同情表姐。
女性在先天上缺乏狠劲和野心,若表姐是个男儿身,恐怕已经是海上小霸王了吧?
“表姐有没有想过自己做远洋贸易?”徐元佐撺掇道:“走日本、琉球。”
沈玉君摇了摇头:“表弟你还太小,不知海上的险恶。”她顿了顿,道:“别说远洋,就算是在近海,有时候看到商船都要防备他们突然转成海盗。若不是我们沙兵威名远扬,你当沈家能吃定这碗饭么?”
“原来那些人是沙兵!”徐元佐赞叹道:“果然名不虚传。”
沈玉君自豪道:“那是自然,都是亲历战阵的老手。”
嘉靖大倭乱时候,东海海盗肯定不会放过崇明这么好的地方。然而他们终究没有得逞,正是因为崇明沙洲的好汉们纷纷武装起来,组成了保家义勇。
这些人本就是水上讨生活的,舟船娴熟,又因为是保护家园,没有内陆援军,可谓背水一战、奋勇无双,杀得倭寇胆寒,再不敢骚扰崇明。也因此将“沙兵”的名号打了出去,在东海上也是令海客敬畏。
沈本菁生意越做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