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吉不能算是徐党,因为他已经完全有资格独树一帜了。然而相比高拱,江南王学子弟还是乐见赵贞吉能够胜出,这是理念上的认同。基于这种认同而爆发出来的力量,让徐元佐颇为吃惊。
不少宿老让子弟传话,如果有需要,大可开口。
他们不在乎花多少银子。无论是数千金还是上万两,对他们而言只是个数目,金银也不过是身外之物。如果这些阿堵物能够帮助他们在理念的战场上胜利,为何不好好利用呢?
“大家都知道,其实石洲公能够反制新郑,全凭林侍郎的书信,而这封书信出自阁老书斋,想必敬琏也参与其中。”康彭祖没有参加三月的踏青之会,因为他没有王学传承,自然不会被邀请其中。
徐元佐碰到康彭祖是因为学校考试。明朝的府县学可不是装装样子的学校,非但有课要上,还得交作业,每季度都有考试。考试成绩分为六档,如果落在太后面,一等廪生也会被革除,降为二等增生、三等附生,甚至被宗师摘了生员方巾。
作为一个没时间准备功课,又不能长期请病假的学生,徐元佐自然钱弹开路。他找了个水平略差,但是又有颇为努力的同学,给他银子让他去买考题。这位同学拿到考题之后,必然会找枪手代写,却不知道这位枪手一题两作,还有一份暗地里给了徐元佐。
这位枪手的名字叫梅成功。
徐元佐既保全了秘密,解决了考试的问题,还帮助了同学,赢得了不少赞誉,在学校里还多个忠诚的朋友帮他刷声望,可谓一石数鸟。
康彭祖虽然也用功读书。不过最近受到的打击颇大,竟然生出“不是读书料”的想法,所以心思也更多地用在了水师建设和朝中政局上。
徐元佐对盟友实话实说:“的确是我的手笔。”
“哈。现在许多人都说,这是少湖公不逊于倒严的一次壮举。”
“呵呵。又干掉了一个首辅嘛。”徐元佐扯着嘴角,像是在笑,却没有笑意。
康彭祖疑道:“敬琏似乎并不以为然。”
“因为他们都高兴得太早了。”徐元佐道:“我想了数日,几经推演,最终还是觉得石洲公胜负难说得很。”
康彭祖眸子之中热情冷却下来。他虽然不是王学门人,但是知道一个泰州学派的阁老有多么重要。泰州学派,大概是整个大明最注重民生的学派了。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都起身市井,或为工匠。或为商贾,能走出赵石洲如此一位阁老,简直是天赐良机。
若是不能把握住,实在太可惜了。
“敬琏,你一定有法子吧。”康彭祖道。
江南士林为了能让赵贞吉战胜高拱,肯定是乐意出钱出力的。不管怎么说,赵贞吉是王学门人。在诸学归一、心学一家的指导思想下,即便赵贞吉不认江南学派,江南学派也要认他。
徐元佐摸了摸下巴上渐渐发硬的胡须,歪着头道:“这么高端的事。我缺乏经验啊。”
康彭祖失声而笑:“这种事,几辈子才能遇到一回?除了令祖,谁敢说自己有经验?”
“那你说。我大父为何不出手呢?”徐元佐理所当然顺着康彭祖的话头问道。
康彭祖登时愣住了。
是啊,徐阶为何不出手呢?
徐阶的影响力可不局限于王学,他是一步步走上首辅之位的,门生故吏各种人情遍布朝野。如果他出手,赵贞吉的胜率不是高了许多?而且大明历史上也从未有过徐阶与高拱这样撕破脸皮的阁老,放在前朝的党争之中,绝对是杀之而后快啊!
早在隆庆继位之初,同为阁辅的大学士郭朴,就曾与高拱说:“(徐阶)谤先帝。可杀之!”高拱当时并没有说话,但是随后却流传出高拱“说”徐阶该杀的传言。可见两人是同一条心。
康彭祖脸上阴晴变幻良久,方才道:“看来敬琏所见。已经超越我许多了。我真是不知道为何。难道只因为张江陵是少湖公的衣钵传人?”
康彭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如果徐阶真是因为张居正而不肯援手赵贞吉,那真得问一句了:张居正是你徐阶的私生子啊?就算亲儿子都没这种待遇啊!
徐元佐垂下眼睛看了看靴子,仰起头道:“我恐怕大父的意思是:赵石洲终究难逃一败。”
康彭祖反倒松了口气。他能预想到这个结论,但是没有勇气相信。
“所有人都在高新郑与赵石洲你来我往,却没人看到张居正。”徐元佐道:“大概是因为他太年轻了。”
张居正今年才四十五岁吧。在论资排辈的官场上,无论哪一朝,作为宰执都年轻得过分。这对他而言反倒成了保护伞,让人觉得他羽翼未丰,不过是受到徐阶和高拱庇护的小朋友。
“可是仔细梳理一下嘉靖到如今的政局,你会发现:张江陵什么好事都轮上了,什么坏事都躲开了!高拱第一次致仕,是他去劝的;我大父致仕,是他劝的;其后李石麓致仕,也有他逼迫的功劳。”
“啊!”康彭祖发出一声惊呼:“他如何能逼得动首辅元揆!”
“当时石麓公稍有去意,张江陵当面直说:若此,还能保公令名。”徐元佐随手甩了个八卦,道:“这是石麓公致仕之后,他的弟子写信给我说的,绝对不假。”
康彭祖纠结道:“如此说来,张江陵还是要站在高拱一边?”
“高新郑放言‘满朝除张叔大尽无能之辈’,又有人亲见他拉着张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