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琨看到徐元佐,又来了精神,道:“敬琏,你很好。”
徐元佐面带微笑,没有答复。
这时候若是说“谢谢”的话,难免要给人留下一个虚伪腹黑的印象。
既然已经扯破了面皮,那就只有正面拿贼、平地抠饼了!
“花了我家大把大把的银子,你倒是成了松江财神爷了啊。人人家里都要供着你,指望你送银子呢。”徐琨也不来虚的,夹枪带棒上来就是一套。
徐元佐脸上笑容消散,道:“所以才能赚来更多的银子。”
徐琨一噎:“说得你好像赚到了似的。”
徐元佐看了看徐阶老大人,然后又瞟了一眼徐琨。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在徐琨心头,却响起一个冷漠高傲的声音:“当然是赚到了,只是你没资格知道罢了。”这个声音如此真实,就像是有人贴着他耳朵说的,一字一顿烙在心头。
徐琨只觉得胸口发闷,一时间竟然忘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
徐阶开口道:“敬琏这一年来操持家业,大功无过,你们帮不上忙的就乖乖站一旁学着。莫非还有人想查查公家的账?”
所谓公家,是整个家族的公共收益,不属于某一房。然而只要徐阶一日掌家,公家也就是他徐阶家,谁敢要查?徐琨要想查账倒也不是绝不可能,只要徐阶驾鹤西去,他作为徐家二房的老爷,当然有资格要求大哥公布公中账目。
“大父息怒,二叔也只是没有见识,不知道有哪些生财的门道罢了。”徐元佐劝道。
徐琨更是火冒三丈,阴阳怪气道:“我是没有见识,却不知道你的见识是哪里来的!父亲,这小子颇为可疑!他傍上我徐家之前,在朱里是出了名的痴肥蠢笨!先生考问,十有是答不出来的。读了多年的书,一部《论语》都背不全。突然之间他就什么都懂了。这岂不可疑!”
徐元佐静静看着徐琨:“二叔是说我冒充人家的儿子?我父母在朱里十几年,街坊邻舍看我长大,既然二叔查探得如此精细,莫非不知道么?”
别说徐琨查探。徐阶要徐璠收下徐元佐做义子。日后过继过来,这般大事,焉有不查问之理?这个查问工作正是交给徐诚的,徐诚从小跟着徐阶,会为一个外人蒙骗徐阶么?更何况徐贺参加县试。也报过三代谱系,也有本县生员作保,获子以来街坊日日都看着,证人可靠,更从未有一人说徐元佐是冒充徐家子。
非但徐元佐的底细很清白,就连徐贺不清白的底细都被察访得清清楚楚。
“我是说……”徐琨突然舌头打结,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人确实不是顶替冒充的,那么这又说明什么呢?
“是怀疑我是妖精变化的?老鬼夺舍的?”徐元佐笑道:“侄儿日光下走得,学宫里进得,徐家浩然正气。未尝有丝毫冲犯,可是要我拿黑狗血洗把脸?”
徐阶微微别过脸去,不想让儿子们看到自己忍俊不禁的模样。
徐璠爽朗笑出声来:“二弟难道还真信这些无稽之谈?”
徐琨面色窘迫,失态叫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怎地一日之间就从个痴肥蠢笨的人,成了个博学多才的神童!”
徐元佐哑然失笑,几乎直不起腰来。
徐璠都看不下去了,对弟弟道:“这你叫他怎么说?无非就是开窍了呗。难道你要说他生而知之?”甚至连圣人都未必是生而知之者,这问题岂不是逼着人家承认自己比“圣人”更“圣”一筹?
徐元佐笑够了,起身道:“二叔。您想听什么?听我被神仙点化?还是我捡了金丹妙药?”
徐琨脸色胀红,宛如猪肝。
“那你为何能突然开窍呢?”徐瑛饶有兴致问道,态度出奇地友善。他一直被徐阶说是七窍已通六窍,还是一窍不通。如今碰到个突然开窍的徐元佐,当然要讨一份秘籍。
徐元佐倒没嘲笑他,道:“子曰十五而志于学。男子十四五岁总有立志的契机。一旦立志,也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浑浑噩噩只顾贪玩了。小侄便是这个年纪上,觉得每日里敷衍母亲去听先生说些肤浅至极的东西实在浪费光阴,索性弃学做工。也为家中减轻些负担。
“至于说我一夜之间开窍成了神童,却也不是。只因为以前小侄的天赋不能显现,就如明珠暗投,俗人只以为我是鱼目。一旦有了用武之地,又恰逢好风凭借力,自然可登青云之上,熠熠生辉。”
徐阶和徐璠听了也颇为高兴。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知道感恩,没有因为有些功劳就骄傲自大,心底里认着徐家这股“好风”。说起来两家虽然联宗续谱认了族亲,到底血脉远了,徐元佐能这么想,才是真正一家人。
“你博览的群书,知道的朝廷典故,就连寻常生员都未必知道,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徐琨手笔剑指,就差喊一声:妖孽速现原形!
徐元佐好整以暇,静静看着徐琨:“二叔以为我是从何得知的?”
徐琨再次被噎到了。他可以说一个人偷了东西,但不可能说有人能偷学问啊!何况财物有归属,学问却是没归属的,书肆里看的,书院里听的,谁得了就是谁的。
“你莫非是谁家暗中养的,打入我徐家探听机密?”徐瑛斜着头,眯着眼睛,颇有些掌握了真相的感觉。
徐元佐笑了:“三叔说的这人家对徐家才是真心爱慕。栽培个男儿出来,却为徐家卖力挣钱。”
徐璠冷笑道:“父亲大人幼年时也是神童,你们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