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一过,天气很快就凉了下来,马上就要到寒露了。
已是到了大雁南飞,菊展黄色的时节了。
读书的日子也是很快,一日一日的过去。
林延潮白日在社学,与同窗们一并读书。
每日晚学后,就去找老夫子请教经学,大学章句他已是背得烂熟,老夫子一讲,立即迎刃而解。几日后,就可以读论语了,正好在书肆里买的《论语注疏》就派上用场了。
在老夫子下面治学,不比林诚义来得轻松,林延潮眼下境界还太低,无法比较林诚义和老夫子哪个学问更好一些,但作为自己的师长都是绰绰有余了。
林延潮早已是不敢对老童生有任何小瞧之意,怎么说也是过了府试的人,举业上每前进一步的人,都值得自己敬佩的。自己一个蒙童哪里有资格说三道四的。
一面在老夫子下求学,林延潮得了闲了,有时候也会去张享门上去借书。
张享身为二代,在村里一贯是傲慢不待见人。但张享见了胡提学对林延潮的赏识后,对林延潮也是青眼有加,开了方便之门。
只是林延潮到了张享家的书房看了后,却是失望。他的书多买来装点门面,都是各种诗歌古籍。这让一心想找借些专门应试书籍的林延潮却有些失望。眼下林延潮求学若渴,也顾不得什么了,拿来有点用的书就看。
反正不是有句话叫书非借不能读,不读就白白浪费了林延潮那好记性。别人一借走数日是读书,而林延潮却是背书。可惜是看了那么多诗集,啃了那么多书,自己作诗的水平仍没有提高,还是打油诗的水平。
林延潮也并非一味读书,偶尔也会和张豪远和侯忠书去闽水边玩水,随便摸虾捞鱼。
这天,他们正在水上玩耍间,江对岸突然传来救命的声音。林延潮抬头看去,但见江水中央一艘小船,在急流中正打着旋。船上一名少年用竹篙撑船勉强支持,而坐在船上的少女早就吓得花容失色。
“快,快去救人!”
林延潮说了一声下水,听林延潮这么说,一起捞蚬的张豪远,侯忠书,也是一并跟上。
江水浮沉,林延潮一头扎进江里,双臂如桨般划动。作为从小长在江边的小孩,他的水性非常不错,而且他们常在这里游泳,对哪里水上有漩涡,哪里有急流,了若指掌,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
一个浪头打来,哗地一声,将船打翻了。
林延潮心底一紧,却见船沉了一会后,那一男一女挣出水面,在江上大呼救命。那男子会一些水性,将女孩托住,应是能再支撑一会。
“不好,表妹,我的脚被钩住了。”
“怎么了?”
“该死,是渔网。”
男孩大呼,那女孩着急得哭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延潮奋力游了过去。他游到了女孩的身旁,一下托了她,然后向对岸游去。而侯忠书,张豪远二人也是将那男孩从渔网里拖出,救下了那男孩,五人一并游回了江岸。
一男一女两名少年,在河滩上大吐苦水。女孩子又几分晕厥过去,林延潮掐起女孩的人中来。
河岸旁几名身着青衣,打扮得同仆役的人跑来。
“少爷!”
“小姐!”
但听一人一句,手上锤背揉胸,救治两位少男少女,将林延潮等人凉在了一旁。
林延潮他们对望一眼,心想救得这两人,还是有钱人家子弟。
不一会一中年妇人在两名丫鬟的搀扶,气喘吁吁地赶来哭道:“我的孩儿啊!”
“夫人,放心,少爷小姐,都没有事!”
“吓死我了。”
一旁张豪远,侯忠书都看得出来,这一家非富即贵,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下人。侯忠书给林延潮挤了挤眼,显然是庆幸自己这一次交了好运,救了人有什么好处。
不一会儿,一男一女都缓了过来,扑在妇人怀里惊魂未定。
一旁一名老仆向这名妇人道:“夫人,是这几位少年救了小姐。”
听老仆这么说,那妇人抬眼打量这几人。张豪远,侯忠书见这妇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当下不知觉的有几分自惭形愧。
妇人笑着道:“也好,几位少年见义勇为,救了我儿子,女儿,真乃是仁心。”
听着妇人夸赞,侯忠书三人都是笑了笑。
妇人道:“忠伯,一人赏他们一百文钱吧,一点心意。”
一百文?张豪远等人嘴角都是翘起,他们终于明白这妇人是什么人了。
那小女孩出声了道:“娘,难道女儿的性命只值得一百文钱吗?”
妇人听了一愣,她显然十分宠溺自己的女儿,笑了笑道:“也好,还是我女儿心肠好,那么你看让他们过几日来我龚府赴宴,给你爹磕个头如何!”
林延潮还未开口,张豪远先冷笑道:“多谢夫人好意,我们救人不过举手之劳,小姐既已是没事,也就算了,至于磕头,嘿嘿,还是算了吧!”
“还有几分傲骨,听你谈吐,还是个读书人。”妇人笑着丝毫没有张豪远冒犯而动气。
妇人从容地道:“既是读书人,那么通贤龚氏听过吗?”
林延潮在一旁惊奇地道:“夫人,通贤龚氏啊!”
“正是。”妇人笃定地笑着,他龚家在省城内也算名族,料想这少年不会不知。以往报出他通贤龚家的名头,乡人可是无不尊敬。
“请恕我孤陋寡闻,通贤龚氏的名头我从未听过。”林延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