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直在虚拟的世界滞留下来,当然主要是陪伴冯婉,冯婉并不知道自己活在虚拟现实中,她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七岁,过往七十年种种艰辛困苦似乎一瞬间烟消云散,开着自家的罗孚轿车带着刘彦直在上海滩的灯红酒绿中尽情体验逝去的青春年华,只是偶尔还会显露出与外貌不符的,阅尽人世悲欢离合的沉静从容。
黄浦江畔,繁华依旧,十六铺码头,两人凭栏眺望,寒风扑面而来,背后是外滩的巍峨建筑,与七十年后别无二致。
“下一步去哪儿?”刘彦直问。
“换一种活法。”冯婉裹紧了披肩,望着远方,一艘客轮汽笛长鸣,正欲起航,而大批携家带口的旅客依然在拼命的往船上爬,上海滩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举家逃亡台湾,只是谁也猜不到这竟是一条不归路。
客轮船头赫然刷着“太平”二字,这艘船将于今晚沉没,船上半数旅客丧身鱼腹,后来一位导演将此惨剧拍成了电影,刘彦直是知道的,冯婉更是知道的,但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没去试图阻止,刘彦直知道这是梦境,冯婉却有她自己的理解。
“就像这艘船上的人,无论走到哪一步,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会说服父母,不去台湾,去美国,找个心仪的人嫁了,平平淡淡过一生,对了,你有什么打算?穿越者?”
刘彦直发现视线内的冯婉形象在晃动,有些虚影,忽然从娇艳如花的少女变成银发苍苍的老妪,转眼又变了回来,就像是磨花了的vcd影碟在播放中出现了故障,转眼死机了。
冯婉撩起被风吹散的头发,转头再看,哪里还有刘彦直的影子。
“刘彦直,刘彦直,你在哪儿?”冯婉疯了一样到处寻找,连江面都观察了一遍,刘彦直失踪了,悄然无声的失踪了,从此在她世界里消失。
……
刘彦直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他一跃而起,问身边的技术人员:“我躺了多久?”
“九个小时。”技术人员说,“一台手术的时间。”
“老太太呢?”刘彦直追问。
“物理死亡了。”姬宇乾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疲惫而满足的笑意,“医院出具了死亡通知书,其实我们把她留在了那个世界里,你想看看她么?”
刘彦直点点头。
姬宇乾打了个响指,工作人员推来一辆小车,车上的东西让他毛骨悚然。
一副人的大脑浸泡在透明容器的培养液里。
“全国最高水准的脑外科专家集中全力做这台手术,将冯婉的大脑完好无损的取出,现在她获得永生了,她活在天顶星服务器中,不,她已经成为服务器的一部分,这项业务的成本是有些高昂,但是我想会有很多人乐于尝试,试想一下,将亲人的灵魂永存,想见面时就去梦境里唠唠嗑,说说话,这是一个多大的市场?开价多少都不为过吧?”姬宇乾笑道。
刘彦直冷冷道:“是啊,你开再高的天价也会有人愿意的。”
姬宇乾道:“你心里一定在骂我是冷血的资本家了,哈哈,你猜错了,我将来开展这项业务,一定是免费的。”
刘彦直继续冷笑:“当然,因为那相当于别人白白给你添置新的服务器。”
姬宇乾大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
冯婉去世了,她的追悼会在近江殡仪馆举行,老单位只是派了一名工会干部来参加,但却惊讶的发现追悼会极尽哀荣,有界和医学界的达人到场,甚至连当今全球灼手可热的霸道总裁姬宇乾也送了挽联。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刘彦直站在殡仪馆外面,想到了自己送别费教授的那一幕,如果费教授的灵魂也能生活在虚拟世界里就好了,至少可以去经常找他喝酒,如果世界上每一个去世的人都生活在虚拟世界,那么虚拟世界也就成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幻幻,他有些迷茫了。
姬宇乾履行了诺言,让冯婉永远活在了她想去的年代,现在轮到刘彦直履约了,他来到未来科技的研发中心,准备将自己的记忆卖给姬宇乾。
研发中心位于远郊,是一座极具科幻色彩的建筑物,姬宇乾亲自接待了刘彦直,兹事体大,党爱国也在场,刘彦直是他最珍贵的财富,容不得半点差错。
“在进行前,我必须知道原理。”刘彦直说,“不然把脑袋交给你们摆弄,给我弄傻了怎么办?”
党爱国也表示赞同:“姬总,你们的技术有没有达到临床应用的标准。”
姬宇乾说:“这项技术怕是全球最高端的生物技术科学家也只能听懂只鳞半爪,你们这些外行就连门也摸不到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地球科技树上的产品,好吧,我就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给你们科普一下。”
大家做洗耳恭听状,姬宇乾随手一划,凭空出现了一个虚拟屏幕,这是未来科技的新产品,成本低,效果好,像素极高。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露天电影院,一群人坐在小板凳上,在星光下看地道战。
“这是早期的电影,用胶片、放映机和幕布组成。”姬宇乾说,“赛璐珞的胶片,机械放映机转动,用光将胶片上的图像打在白布上,就是电影,一百年前最流行的娱乐方式,现在我们不再使用胶片,而是数码存储的影像,在液晶屏幕或者更加高端的未来科技生产的虚拟屏幕上放映,但本质上都是由视觉神经接收的音像信息,而天顶星游戏机呈献给玩家的,是靠脑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