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大叶些,原本并没有在意。可现在认真想想,简直难以置信:大学都已经快一年,他竟然还不知道明晨的宿舍怎么样——怎么可能呢?他俩关系明明这样好。
……可是,若说明晨要故意疏远他,却也不像:
除了每天电话短信没断过,明晨还自己起来他的学校看他。从入学到现在,已经来了三四次,平均每两个月就来一次。多半是周末,本地的同学回家,宿舍里没别人,他们俩就缩在弘光的床上胡天胡地,摇晃的宿舍的小铁床嘎吱嘎吱作响。
起初不过是一起看电影,吃零食,像两只挤在洞穴里的仓鼠——和中学到弘光家里过年的时候一样。
可后面渐渐就变了味,明晨总是很能说服弘光,什么“我们都十八岁了啊”,什么“反正你还没有对象,我也还没对象”,什么“又没人知道”,什么“这有什么了不起,就是个玩笑罢了”……
弘光也……并不能昧着良心把被窝里那些不可告人的种种都推在明晨身上。
事实上,弘光觉得,自己绝对要对这些事负主要责任——明晨不过是落下个火星子,他却干柴烈焰,把半边天都燎红了。
可他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明晨……作为男生来说实在有点太过可爱:睫毛那么长,稍微颤一下就看得很明显,活像刚刚破茧的蝴蝶,合适挂上朝露一般的泪珠;原本清脆利落的声音,也很容易被磨得软而且黏,仿佛小猫的爪子,一下下挠在人心尖上……
弘光总是告诫自己要理智。
然而保有理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旦越过了作为文明人类应该坚守的底线,就很容易在“过分”的领域里高歌猛进——何况明晨从来都不阻止他,反倒纵容,甚至是煽动他……
于是每次送明晨走的时候,弘光总担心明晨太过疲倦,会在半路跌倒,难以为继。明晨却只是笑笑:“大老爷们,哪就那么脆弱了。”
——其实,顶着明晨那张张巴掌大的脸,说“大老爷们儿”,还真挺违和的。
如此违和,以前为什么就没有察觉呢?
这么一想,弘光又焦虑起来。
总觉得不经意间让明晨受了绝大的委屈——明晨心思重,如果不尽快去说明,不知道要被想到什么地方去。
便再坐不住。忙忙地查地图,打电话问和明晨同个学校的高中同学。订最近的机票。算算等待时间太长,没有这样的耐心,何况最近深冬,风大又常有雾,飞机往往不能准点,便连忙又改了高铁。
也等不到明天天亮了。当下胡乱地收拾行李——或者不如说是随便往包里塞了两件随身衣服,装上钱包手机和身份证,拔腿就往外跑。
舍友们多半睡了,听到响动在身后问:这个点了,怎么还出门?去哪里,干什么?
他随口答了个地名,就接着往楼下跑。
至于要去干什么?
说实话,他自己也还不是特别明白。只是看着手机上一整排的未读消息和无人接听的电话,想想明晨近一年的异常,心慌得都要停跳了。
——没有明晨的生活是什么样?弘光想都不敢想。
直冲进火车站,过了安检,弘光才停下来喘一口气。现在除了等车之外也并不能做其他事,他却依旧静不下来。只在原地困兽般地兜圈。脑子里来来去去都是明晨,各种各样的……一本正经的,开心地笑得眉眼弯弯的,温柔地劝他不要着急的,在他身下红着脸蹙眉的……
他甩甩头,把不那么健康的那些画面甩出去。
恰巧身后有人,拉着行李箱,匆匆从他身边经过,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他忙不迭地闪避,为堵路向对方道歉,随即想起,第一次和明晨见面的时候,也是在火车站。
那时他还是个刚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土包子,拿着暴发户老爹给的一兜子钱,立在大城市繁忙的火车站里,被人潮夹挤着推来搡去,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是霍弘光同学吗?”
“啊……哦,是我。”
“我叫明晨,是你们班班长——老师叫我来接你的。行李就这些吗?那好,跟我来吧。”
——弘光转回头,对上了一双春水一般温暖微笑的眼睛。
第3章
当天,霍弘光就被安排进明晨的宿舍。
他们所在英华中学是远近闻名的贵族学校。软件师资且不论,硬件是显见得比其他学校要好。两个人一间屋。足有二十平方,带洗手间、浴室和一个小小的客厅。许多大学刚毕业的职场新人租的第一套房子都没这好。
——过后回想起来,这简直算得上是“同居预演”。
明晨人好,一直照顾弘光,从生活到学习,各种方面:弘光的校服、课本、学生卡,都是明晨带着他去领的,房间里的各种日用品也都是明晨提前安排好的,甚至基础差,听不懂课,明晨还会把自己的笔记复印一份给他参考。
这所有的事情,都被做得十分温柔得体——只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一点都不会因为“被照顾”或者“欠了人情”而感到有自尊心受损伤,或者有负罪感。
弘光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周到的人。
明明年龄是弘光略大半年,可不知不觉中,竟成了受照顾的角色——这颇让从小没有妈妈、被养得粗枝大叶、到哪里都当老大的弘光感到新奇。
他很快把明晨当成朋友。
和普通的同龄朋友,却又总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