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保起来后,认真将所处小石穴内收拾妥当,所有穿、用、铺、盖等遗有痕迹物品集于一处。随后在昨夜“牵肠菟丝”和“红尘寂寞”泄漏处燃起火堆,将剩余那些可恨可怕的春药淫毒毁灭干净,最后才将之前集中之物尽数投入篝火,焚烧燃净。
这些全部做完,他才简单洗漱,携好宝匕,朝石腹外走去。
沉重难开的石腹之门,已然自内打开。
女子方才出洞时,丁保假寐偷听,感觉她行至此处时几乎没有任何明显停滞,翩翩然便步洞而出。单从这点上看,她的身手可就远比累得气喘吁吁直翻白眼的戚叔厉害多了。这也让丁保心生好奇期许,狐狸姐姐的身手如此厉害,莫不是在福不死江湖名人谱上也赫赫有名?
自外封好山腹石门,丁保便马不停蹄朝县城内赶回。
实则,黑袍女子临走前最后说的那段话还是给了他不小的触动和震撼。
这段时日里,耳闻乡野议论,结合弓相关史料记载,丁保对于天下大势还是有些粗浅了解的。
战神白马,这个央土大地黄金八姓中最是高手如云,最有武学天分的家族,争得天下之后,却明显不是坐天下的料。
各种昏招尽出,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社会等级森严残酷,几乎不把底层百姓当人看,由于臭名昭著的“等级划分制度”,导致贪腐成风,尾大不掉,官民矛盾激增,律法制度几乎形同虚设。
最典型的就是去岁夏河沿岸遭遇严重瘟疫、旱灾,东海、南国二十几万人沦为难民,极简单的一件事,朝堂上硬是争执了将近一月,一种认为一定要救济,另一种竟认为不用救济,反正拖一拖饿死病死了就再无麻烦,还不用浪费国库银钱。
最后还是沉舟王爷一力主张,小皇帝这才下诏赈灾,好不容易调集来的粮食、银两经过中央总调、地方各路分拨,从中书省一直盘剥克扣到府、州、县,最后一层一层下来,落到灾民手里基本上就剩些许麸糠谷壳,银两更是半文没有。
小皇帝年幼无知,见到各地飞报上来犹如雪花般的叩恩上书,什么堪比尧舜禹汤,什么不逊太祖太宗,龙颜大悦,执意祭祀皇陵为己请功。
结果华丽丽的请功赋刚读至一半,便有飞马来报,称夏河沿岸三处州县共同举旗、杀官造反,慌得小皇帝当场痛哭流涕,吓尿了裤子,最后还是沉舟王爷亲带当世三大内卫之首的“白马银枪”扑杀过去,联合淳于家、苏家之力,斩了无数脑袋,这才平定了战事。
经此一事,小皇帝沦为天下笑柄,皇家威严荡然无存。
加之今年又有炎江洪涝、蜀中大旱,这白马王朝虽建国不足八十年,如今却已是举步维艰,内外交困,就如一匹不堪重负又累又饿的病马,蹒跚踟蹰,颤颤巍巍,不知接下来的是续命的草料,还是压垮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
饶是如此,丁保也万万没料到这白马王室居然病急乱投医,真准备向其他七姓开刀。
要知道,白家之所以能战败前朝诸葛皇室,荣登大宝,一大半是仰仗其他七姓支持,如今贸然翻脸,不合时宜地强行推出那什么“削藩加赋”章程,即便暂时做到中央集权、国库充盈,长远来看也无疑于饮鸩止渴,埋下炸弹。
他可是听说,这其余七姓里,有一家曾经做过皇帝,两家想过做皇帝,至少三家具备实力做皇帝的,根本不可能任宰任割。
不过朝堂上的事,下面人很难猜度,丁保只知,若是狐狸姐姐提供信息可靠,此次天兵出现还真是极有蹊跷,换句说话,他目前处境很危险,苏戈也很危险。
带着略显沉重的心情回到宅中,刚刚坐下,白化威白百户亲自登门来访。丁保这才知道,原来后日便是中秋佳节,白百户是过来邀请丁保共同赏月的。
但其言辞恳切,态度,话里话外欲语还休直卖关子的模样,让丁保心头大生疑惑,赏月便是赏月,还需你白百户亲自前来?而且这股子由内到外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亲近拉拢之意,又是从何说起?
难道,是看本探花人中之龙,有妹子许配给咱?
前脚刚送走白化威,后脚罗知县竟也亲自登门。
先拿出八千两通天票号的银票,然后才提起来意,居然也是邀请丁保中秋之夜赏月的,而且听着意思,跟白化威刚才说的其实是在一起,中秋之夜,县衙之内,全县士绅名流共聚一堂,举杯共引,欢庆佳节。
丁保一听便更纳闷了,这么大点事,着尤刚过来知会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上门。他很有自知之明,虽说替大家赚了点银子,可在此等级森严的社会里,只会被人视作份所应当,所以委实不知这二位唱得是哪一出。
应付完罗知县,丁保心里有些不踏实,便去找苏戈,想要提醒她一下,结果不在,想了想,骑马直接上了黑头山。
现如今,只有待在黑头山上,他才能睡得安稳。
……
“咦?”
午睡之后,丁保懒洋洋躺在竹崖上,边思索对策,边拿新得的短匕“堪言”雕刻着木头,这也是他前世面对难题时最爱用的方式之一。戚叔走过来给他续了杯茶水后,突然盯着他手中的匕首,面露惊异之色。
“莫非戚叔知道此匕来历?”丁保大喜,翻身而起,赶紧将“堪言”递了过去。
戚叔拿着短匕兴致勃勃地翻看着,越看眼睛越亮,往日眯缝成线的小眼睛罕见瞪得极大,不住啧啧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