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明第一师这最后的二千人,大约也会死在这最后的战斗里。
“伤员怎么办?”胡山舔了舔涸干发黑的嘴唇,向丁如玉请示,在他们身后,还有五位数的伤患,有在缺少弹药时,发动白刃冲锋将敌人赶出阵地而负伤的;有被敌军弓箭射伤,缺医少药而伤情不断恶化的;有因为高原反应又没有对症药物而奄奄一息,因为后方的封锁,民夫全被撤走,也没有人手把他们撤下去,而只能等待着吐出最后一口气的……
丁如玉已找不回往昔的明亮眼眸,她似乎连抬起眼皮,都要耗费着为数不多的精力。
“打下这波冲锋再说。”但她的语气仍很坚决。
胡山苦笑着道:“师叔,来不及了。”
“刚才送来一封信。”丁如玉举起望远镜看着对方的阵地,一边对胡山这么说。
胡山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丁如玉要跟他提起一封信,这当口,就是下来一封封妻荫子的圣旨都没用,就这两千人了,没有弹药了,帖木儿汗国的士兵,在第一天的交锋之后,他们就没有再露过面。
这段时间里,大明第一师尽管不断出现大面积的非战斗减员,但也给予了对方强劲的杀伤,可胡山很清楚,除了第一天,后面几个月里,全都是玛拉王朝和天竺的仆从军,毕竟还有平民,帖木儿汗国的军队很狡猾地躲在后面,就象一群狼,在等着大明第一师疲累了,松懈了,再于关键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
丁如玉放下望远镜,从军服的口袋掏出一封信。
“少爷回来了。”丁如轻声地这么把这封信除了签名和日期之年,便只有“我来了”三个字的信,交给了胡山。
这封信在那些虚弱的军官手中辗转传递,似乎它有着某种魔力,可以唤起他们赢弱的躯体,最后的一点生命的光亮,可以教他们点着自己,来照亮这天地。
有人爬了起来,然后是第二个人,更多的人,他们没有把为数不多的力气,花在雀跃欢呼上,那是新兵蛋子或是评书里才会出现的事,他们是老兵,见过血、杀过敌、负过伤的老兵,他们早已在战场上,由着生命和鲜血教会了节省每点气力的本能。
从玛拉王朝的阵前望去,明军的阵前,出现了一道红褐色的细线,是大明第一师的士兵,那红褐色是他们军服上干涸的血痂,他们站了起来,用被高原气候折磨得脆弱的身躯,撑起了这一身军服,用缺氧而使唤得指甲内陷的手,握住了步枪,子弹用尽,手榴弹也耗光了,机枪和迫击炮早就没有了弹药,他们还有刺刀。
丁一的信,不能让他们缓解饥饿,也不能让枪膛里生出子弹。
但可以让他们把握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再一次站起来。
最后的刺刀。
有一杆残破的“明”字军旗,倔强地飘扬,上面还有八个已褪色的金字:勇冠三军,精忠报国。
帖木儿汗国的骑兵驱赶开玛拉王朝和天竺的残兵,甚至挥刀砍下那些伤兵的脑袋,然后他们策马冲向明军。
冲向那条,细细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