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一路穿过庭院,推开房门,便看到一副很美的景象。
楚茗身上一袭雪白杭绸寝衣,肩上披了件天青色的袍子,正站在摇床前,手里抱着熟睡的婴孩,脸上带着浅浅的,温柔的,真心的笑意。
那笑容让燕承启恍惚想起来,他为楚茗洗手作羹汤时,楚茗的笑容。
也是这样,像是春夜里的微风拂过,带来一场柔润的雨。
“予玥。”
楚茗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燕承启,却撞进了一双氤氲的双眼。
“脸上的伤,怎么弄得?”
燕承启的声音藏着几丝颤抖,几分哽咽,几缕酸涩的激动:“不碍事,刚刚出门不小心挂在路边的树枝上了。”
楚茗挑挑眉,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哪里来的树枝子,竟能将脸划得口子这样鲜血淋漓,这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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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楚茗抱着怀里软软的一团,心里也不免软下来。
他的身上有一股子奶香味,带着淡淡的甜,直往人鼻子里钻,楚茗忍不住低下头在孩子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悄悄地收紧手臂,将孩子搂得再紧一些。
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救赎,无论他和燕承启这段感情走得有多不堪,这个孩子与他而言,是拨云散雾的一缕阳光,也是一颗破土而出的嫩芽,他愿意永远做他的隔帐,将风雨隔绝在外。
燕承启转身关上了门,他知道,现在楚茗受不得一点风吹,否则极容易落下病根子。
“你去拿点药吧。”
燕承启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禁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药?”
楚茗斜了他一眼,不禁叹口气。
论夫君智商没有救怎么办?
楚茗忧愁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很担心孩子的智商会受到影响。
小洵儿有点被口水呛到了,咳嗽起来,他轻轻拍着小洵儿的背,淡淡地道:“你脸上那被树枝刮了的口子,还要流多久的血?再耽搁,当心留了疤。”
燕承启眼里的泪,忍不住落下来,他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去找婢女取了一瓶药,回了房中,却看见楚茗打了一盆水,将那布绢浸湿,然后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过去坐下。
燕承启觉得脚步有些飘忽,他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路不知身在何处地坐在楚茗面前,楚茗此时已经将孩子放回小摇床之中,拿着一块浸了水的布巾站在那里,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燕承启将那瓶药膏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楚茗消瘦的脸颊,心里面一阵火燎似得疼痛。
“予玥……你终于醒了。”
楚茗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没有说话,微微弯腰为燕承启擦去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伤口旁边有些凝固的血痂,毕竟是伤在脸上,疼痛的神经比较发达,燕承启也不禁蹙眉倒吸几口凉气。
这伤口倒委实深了些,楚茗摇摇头,不禁腹诽着弟弟下手没有轻重,惹下这等祸事。
楚茗将那厚厚的药膏敷在燕承启脸上,仔仔细细地涂抹了许多层,燕承启倒是有些着迷地看着楚茗在近处的面庞,不禁心思混乱,脑子里都一片白茫茫的。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找找话题:“予玥,我这几日马上就要动身去治理水灾了……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怕是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燕承启这话说的有些低落,视线也慢慢垂了下去,见楚茗没什么反应,便又低低地道:“父皇,近来病得很是厉害,御医说,撑不了多久了……”
楚茗看着燕承启有些苦涩的神情,想起来幼年丧父之痛,也难免有些同情燕承启,于是将一只手放在燕承启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别怕,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我此次前去,怕是连父皇最后一面也……”燕承启如鲠在喉,百般滋味皆涌上心头,苦涩难当。
“人各有命,寿数在天,很多事情,强求不来的。”
燕承启低低应了一声,又握住了楚茗的手,像是个溺水抓到一截浮木的人,眼里半是痴狂半是乞求。他抓着他的手很用力,像是想将他揉碎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予玥,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楚茗没有回答他。
屋子里幽幽的熏香似乎掩盖住了燕承启身上淡淡的冷香,地龙的热气烧得太旺,使得这屋子里有种昏昏沉沉的暧昧。
眼前的青年眉眼间全是盈盈的情意,如同幽深的漩涡,一旦卷入便是万劫不复。
他突然明白一件事,他陷进去了。无论这个人如何卑鄙,如何恶劣。他还是很喜欢他。
他还是很喜欢他,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
他还是很喜欢他,像云追着风,不知何起。
他还是很喜欢他,柳动蝉鸣,日落潮汐,不能自已。
“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同你好好道别,再离开。
燕承启一离开,左右不过是住的地方,就算在东宫,住上一年半载,与他而言,也没什么干系。
燕承启站起来,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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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的那一天,楚茗没有去送他。
燕承启坐在高大的马上望了又望,等了又等,也没等来那个素色的身影,直等到已经不能再拖,才拽了拽缰绳,无言地长长呵出一口雪白的雾气,敛下眸子,扯着有些被冻僵的口舌吩咐同去的人出发。
“公子。”门外传来一男声。
楚茗放下手中的书卷,听着外面的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