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惊醒。他随手拿过放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肩上,随便踩着鞋,走到床边伸出几根瘦长的指头,轻轻地推的窗。
他喜静,睡觉时也不大习惯有人在身边。所以如果燕承启不来,他便不留人在房内房外守着,只是吩咐侍卫在宫门两侧守夜,早早打发婢女们退下了。若是他来,那也不在外头多留人,只留下春桃在门外,留四个近侍在殿外留候等待传唤……
楚茗一阵愣神,眸光有些黯淡下来……怎么又想起来那个人了……
“予玥。”楚茗听到有人这样轻轻唤他,一如多少个夜里温存相贴,絮絮低语那样,那样熟悉。
“你来做什么?”
可他却没有像往日那般感受到心脏传来有些急促的跳动,更感受不到背上炽热到有些滚烫的温度。
楚茗拉了一下左肩快要滑下去的披衣,垂着手淡淡地瞧他。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无悲无喜,像极了一方沉寂太久的古潭。
“予玥。”燕承启一瞧他这副模样就急了,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急急伸手去够他虚掩在腹前的手,楚茗一惊,下意识向后移了半步,显出些防备的姿态来。
“陛下何故这般前来?”楚茗瞧着他,淡淡勾出半丝有些勉强的笑意来,“若是想传我服侍,又为何不早些时辰?……这个时辰才来,陛下未免有些扰人清净了吧?”
“不是这样的,我和那戎卢公主并非是那种关系,我那夜只是睡在她床上并没有……”
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传到燕承启耳中,那声音太轻微,若不是燕承启常年习武,根本感受不到,燕承启突然止了说话的声音,站在窗外,静气凝神,便感到有一股微弱的气息半隐在房顶,燕承启心下一沉,暗道糟糕,也不知是哪宫派来的眼线,这可真的是“隔墙有耳”了。
且这偷听的暗线武功非同一般,气息掩盖的极好,莫说是普通人,连大内侍卫都不一定能发现,若不是他有经验,也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这里说话太不安全,一举一动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每一个字都会落到歹人耳中,那时后果便不堪设想……燕承启思虑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下去,只是倾身捉住了楚茗的手,楚茗被捏着手腕,刚想挣脱,就被那人使着巧劲翻转过去,露出手心来。
燕承启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手心一划一顿。
燕承启常年习武握笔的食指上有一层很厚的茧子,磨在手心里,有种温暖的粗糙感。
他写了两个字:“等我。”
随后燕承启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他一身墨黑的长衫,很轻松地便隐匿在茫茫夜色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悄悄地将他刮来,又轻轻地将他送走。他来得这样突然,离去得也这样莫名。
楚茗看着化不开的夜色,无声地捏紧了燕承启刚刚写过的左手,似乎这样就能留存下那个人一点点的体温。
楚茗将肩上那件袍子掀下去,房内太黑,寻不到木架子,也没心思再去点灯找木架子,干脆随意丢在地上,爬上床榻。
已是入夏,春桃早将被子换成了薄薄的冰蚕丝被,盖在身上应该是微微带点凉,不会闷热的,可楚茗就是觉得很闷。
他猜燕承启话止一半便停下,用手指划字怕是因为有暗人跟踪潜伏,所以才用此计策。
他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来找他一趟都要这样小心翼翼?在半个月以前,没有桑婼的时候,还不必这般小心在意的……
楚茗翻身捂住眼睛,心里暗暗骂燕承启这个混蛋,这么晚过来,存心叫他睡不着。
是的,他仅仅是抱怨这个……至于其他的……楚茗没有多想。
是的,他还想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抉择,如果他要抱怨,那么当初他就不该选择回来。既然都是自己的选择,那就不必再多想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
燕承启昨夜“夜袭”鸾翥殿,遇到了暗人,自己也神经兮兮地查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一个天大的黑眼圈就去上朝,群臣不禁怀疑陛下昨夜到底去了哪里浪。
楚瑜难得上一次朝,就看到燕承启这幅病歪歪一副肾虚肾透支的模样,不禁暗自啐了一口:淫鬼。
燕承启打了个喷嚏,有些无精打采地揉揉鼻子,思考自己是被谁念叨了……
燕承启挨到下朝时,整个人都快蔫了,他一想到昨夜该说的事情一件都没有说,心里就慌得很。他很清楚上一次两个人之间的碎痕是怎样产生的,书上曾讲,君子道,错处一次可为之,不可三次为,他不能再让两个人互相猜忌,沟通不善导致两心相离。
思前想后,燕承启还是决定亲自写一封纸条。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房中,写了好几张,最后才敲定了一份,令安盈远去御膳房取来一只精致的食盒,将这张纸条压在食盒第二层的下面,吩咐安盈远务必亲自送到鸾翥殿去,期间不许任何人插手。
安盈远拎着食盒在路上一人前行,忽然迎面不知怎么撞上一个小宫女,两个人撞在一处,安盈远心思飘忽,一心念着生病的阿甜,所以竟一时不察,将那食盒脱了手丢了出去。
“安公公,你可千万注意着!”后面传来一声娇娇的女声,安盈远抬头看去,是一身华服伫立在不远处的淑妃。
安盈远连忙跪下请安。在这宫里,规矩,无时无刻,都是万万不可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