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兰燕端起试着想喝,才咽了几下便没胃口。和亲本就是无奈之事,还要灰头土脸地回乡,只怕更要叫人说是不详了。
“郡主……”二侍女掀了流苏帐帘,钻进来俯身道:“不好了郡主!”
“忙忙张张的,好好说话!”大侍女不耐烦道,“看不见郡主正歇着。”
“婢女知错,可有大事不好了!”二侍女急道:“那……那原先定与郡主和亲的三皇子,他、他……他死了!大昭太子报以国丧,用飞鸽传信,那鸽子飞了一日一夜,累得没了气力,一头扎在宫墙上,还是叫守卫拣进去的……半个时辰前的事。”
大侍女听了一惊,不由地去瞧郡主脸色,暗自感叹三皇子死得不是时候,明明原先订下与郡主成亲,如今一道国丧叫鸽子送回来,可见事发突然,这下可应验郡主不详的说法了。顾不上旁的就先劝道:“郡主不必多想,如此薄情的中原男子,不值得什么。”
古兰燕不答,过会儿又自问道:“你们说,中原男子是否都如传闻中那般的薄情?”
二侍女一愣,赶忙摇了摇头,知道郡主想问的是什么:“可不见得,婢女看见了……廖英雄屋里还供着亡妻的牌位,牌位就如同咱们陵祠中的命铃,兴许是……通往极乐往生的用处。连故人都如此惦念着……怎么会是薄情的人?”
古兰燕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自苦,摇了摇头:“你们与阿史劾大将说,不等了。或许胤城真有他放不下的人事,也不必强人所难。”话说完循声向帘外远眺,想着再望一眼端午门,只见远处有一灰衣人影策马而来,胸前还裹着几尺粗布,彷如一个睡篮撑得大敞,远远望去甚是打眼。
除了廖子孟还能有谁,跑山已久连马鞍都不用便可坐稳,胸前裹住的团子里是个孩儿,当真是爹娘一起当了。
“郡主!郡主!”二侍女抓住大侍女的胳膊直叫,差些在帐内跳起来。那人影起先还慌忙赶路,远远望见了郡主的车马反而不敢上前了,好似一个不留神又要缩回去。阿史劾身披软甲急得在马背上冒汗,你就说气人不气人吧!早不来晚不来,等了两个半时辰才到!
“廖老弟!”他皱眉下马,将人远远叫来,若是不叫,谁知道天黑前他敢不敢走过来,“中原男子能不能痛快些!有这功夫本将都跑了五百里了!”
廖子孟这才缓缓策马而来,下马后把怀中的孩儿往胸口一带,低头道:“就……耽搁了。”
今日天色微青,廖子孟一早策马至西山寺去,爬上几千台阶,才将亡妻的牌位送进大寺的长明灯下,贡奉十两香油钱,嘱咐大和尚多念些经文。饶是思索一夜,想放下的人非但没放下,还将自己想通了。自打记事起,他不曾记得自己为何事欢喜过,也不曾记得自己想要过什么。身为廖家长兄,为弟妹奔波劳累都是应当,可如今弟妹已大,再多他不敢多想……送郡主回乡一程,乃是他唯一的奢求了。
“想好了啊?”阿史劾将军拽了他一个踉跄,将廖子孟吓得一跳,又从他胸口扯出的包袱里将文武抱了过来。廖文武咯咯笑个不停,似是极爱在马背上,粉嫩小口哈着一直没合上过,恍然被阿史劾一举,高高端过头顶,先是慌张蹬着小脚,转而又笑了起来。
“马,马……骑马马!”两只小手在阿史劾大将的战盔上拍得来回响。无奈男儿身高八尺也对小娃子无法,只得猫着腰直道:“好好,好侄儿,诶啊!你莫打本将啊!骑,骑,给你骑!那个……廖老弟啊,去给郡主请个安!”
廖子孟随口应着,牵马至帐帘前,缰绳在手中捏得死紧:“……家中有事耽搁,迟来还望郡主莫怪。在下……实在放心不下,担忧雪马体质未愈,路上若是病了就……耽误了郡主回乡的日子,就……这才……故而……跟着一路照应着,给郡主医马……”
古兰燕反而镇定许多,纤手撩开帘子,如同头一回见着这人似的,转而先笑,笑着笑着就停了,反倒像是笑出了泪光。
“启程。”憋着气,她装作无事一样喊道,雪马的铜铃随着清风细碎作响,倒是激起番人血液中好胜的心念。哼,哪怕是块中原的榆木疙瘩,她古兰燕偏要做一柄精致的番刀,将他刨开成花不可。
此时远在奉州关口的马厩里,廖晓拂早已换好了戎装,趴在小白菜高立的马耳旁边说着什么。他红着脸,轻轻揪着马儿的鬃毛,彷如自己见着了什么羞臊的玩意儿:“……就是那样,诶阿……咱家没脸见人了,咱家……咱家是要学坏了不成?”
事当真没有多大,只不过昨夜太子起夜解手,碍于伤口不敢招风,只得叫人从外头递了个夜壶进来。小福子没见过太子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