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略一沉吟,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梦中的那一世,一定经历过很不好的事。你有疑难,宁可来问我,却不去问你师父……呵呵,要明白人的心,那可是世上最难的事啦。你怎么能肯定一个人一生所作所为都很正直,他的心就真的也是那么正直?真正大奸大恶之徒,他给你看到的嘴脸一定是侠义端正,任谁都挑不出错处。”
令狐冲低头不语,半晌方道:“太师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师父。但是我师父就像我爹爹一样,我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绝了他的念头。”
风清扬笑道:“想不到你这孩子倒有孝心。你眼下虽然功力尚浅,毕竟底子不错,只要好好修炼,过不了多久你师父便不是你对手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办,没人拦你。我倒是知道你是十来年前被岳不群夫妻俩收养的小孩,当时你顽皮胡闹得紧,到处掏鸟窝、捅老鼠洞,却没想到将来华山一派,兴许还真是要从你这里真正发扬光大。”
令狐冲苦笑说:“恐怕要叫太师叔失望了,我一定没法子让华山派发扬光大,说不定还要害门派因我蒙羞。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有些事我做,有些人,我一定不会再放手。”
风清扬探究的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老天给你弥补的机会,难道说的不是岳不群么?”令狐冲摇摇头,说:“不是他。太师叔,我在梦里那一世,对不起过很多人。我这个人很笨,很多事都解决不好。不过现在好了,我可以从头开始,一样一样的去解决这些问题。我明儿就下山去,等我把事情都办好了,我还要带一个人来探望你。”
风清扬眨眨眼,微笑道:“想来到时候,你一定有很多新奇故事说给我听。好罢,江湖很大,你就放开手脚,随你的心愿去做罢。”
第三章
令狐冲绞尽脑汁,想给师父、师娘和小师妹留一封措辞严谨、情真意切的书信;可惜叼着笔头苦苦思索了一晚上,最后这封信上只有这么两行字:“我走了,闯荡江湖去也。”落款儿写了令狐冲三个大字,歪头看看,忽然有些好奇,自己姓得这么稀奇偏门,爹娘究竟是什么人呢?
他是豁达的人,明知道想不出结果,也就不去多想。草草收拾了几样东西,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华山。
过去好像也这样偷偷的趁半夜离开过华山。不过最远也就是到旁边城池里面喝酒吃肉赌钱胡闹,隔个两三天闹腾累了,便老老实实的溜回山上乖乖的挨师父一顿板子。
梦境的那一世他跃马江湖,威风八面,朋友遍天下;但是回到现实中他不过是个从没出过远门的毛头小伙子。夜色中回头看看灯火之光影影绰绰的华山派,心里面有些惴惴的,不知道陕西到福建,这几千里遥远漫长的旅途上,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眼前下山的路。夜风凉爽,心却是滚烫的。等着他的还会是什么呢?当然是梦境那一世中,那个刻骨铭心的人。
要做的事太多了。他要赶在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之前出现在那个人面前。他要陪伴在他身边,让一切可怕的事永远没有机会发生。他没有其他奢求,只要一切都按照应有的样子日复一日的进行下去就好了。不会有人死去,不会有人趁机落井下石,觊觎剑谱的人永远找不到机会;而那个人……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发现什么真正的辟邪剑谱,他只会在他的福州城里,安逸的过他公子哥儿的生活。
这样就够了。令狐冲想着,满口莫名的苦涩,但是这样真的就够了。他很害怕回忆起梦境中那个手足筋脉俱断、双目失明却又姣若好女的形象,那张白玉一般的面孔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凄楚神情是他噩梦中最痛苦的部分。
下山的路走到天亮,就有点累了。一疲累,就莫名的烦燥。令狐冲跳到路边一棵矮树枝上坐了,晃荡着腿,白眼向天,回忆他梦中内功的练法。
口诀倒是记得很熟悉:培其元气,守其中气,保其正气,升其清气,降其浊气,闭其邪恶不正之气。使气清而平,平而和,和而畅达,能行于筋,串于膜,以至通身灵动,无处不行,无处不到。等等等等,熟得可以倒背。只是依稀记得这门功夫乃是少林寺的易筋经,真正的武林秘辛、不传之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机缘学来的,这一世偷偷习练,被少林寺知道了会不会追杀?真的练成了是不是就不用怕被追杀了?也没有犹豫太久,便下了决心,说练就练。先是在树枝上闭目冥想,慢慢地引导体内原有的内力随口诀而运转。一个周天之后,竟然精神饱满,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服。这一下喜出望外,高兴得恨不得大喊大叫。他跳下地来连蹦带跳地跑出了很远,忽然又想到:口诀上有“夫人之一身,内而五脏六腑,外而四肢百骸;内而精气与神,外而筋骨与肉,共成其一身也”等语,可见修炼之时也不一定非要盘膝静坐,说不定只要心无外物、意随气顺,走路时也可以修行。本来还有点担心的,但是按照口诀里面的练气方法,先左后右,气揉全身的一步两步走下去,竟然全无阻滞。这样一边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