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说:“我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啊,犯了错就得受罚的啊,咦,你不是口口声声要为我怎么怎么样,不如你来帮我坐牢,你来帮我抄写啊。”他根本就没拿令狐冲说的那些话当真,以前生气,现在就当玩笑,还是自己也能随时拎出来调侃的玩笑。
令狐冲心里一酸,林平之不当事不在意,比逞凶耍狠还要让他难过。心里多么难受面上却是懒洋洋的,问:“我帮你?凭什么?帮了你,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当小媳妇么?”
林平之登时脸就黑了,愠道:“你这人,不胡说八道,就皮痒难受,是不是?”
令狐冲一笑,说:“好啦,带我吃肉燕去罢。”起身丢下一锭银子,扯了林平之就走。
他很享受握着林平之的手走在他前面的感觉;好在两个少年男子携手同行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林平之也并没有反对。他奇怪的是令狐冲竟然有那么大坨的银子。一边给他拉着走,一边说:“看不出你还挺有钱。”
“钱?我没有啊,”令狐冲无所谓的回答,“刚才那锭银子啊,那是你爹给的。”
林平之一怔:“我爹为什么给你钱?”
令狐冲笑道:“因为我救了他的宝贝儿子嘛。”林平之登时想起来了,前几天令狐冲救下自己之后,林震南曾经端出一大盘银子给他,可他都没要,只随手拿了一个抛着玩。当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还害得林平之生了半天气。
潘家老店虽然是老字号,店面却很是马虎,招牌破破烂烂的,里面一间大屋子,外面一个大棚子,各摆了十几张桌子几十条长凳,门口一张巨大无比的案板,六个伙计在那里各举着木槌,捶打埋在红薯粉里的肉片;极细的薯粉随着捶打漂浮在半空中,伙计们都像身在云端。
案板另一端是亲手包肉燕的老板,他一手托燕皮,另一手挥舞着一枚宽半寸长半尺的竹筹,一抹一团便是一枚,包好一小堆十二只,便由老板娘撮进旁边滚沸的大锅里面,三滚便熟,香味飘得半条街都是。
两个人到潘家老店的时候,食客正多。屋里屋外密密匝匝都是人,门口还排了老长一条队伍。林平之有点后悔,说:“都怪你贪嘴,每次我来都赶早的,从没见着这么多人——天气这样热,他们难道不怕热?”说着,想找手帕出来擦汗,一翻才想起来自己在祠堂坐牢,随身根本没带手帕。
令狐冲掏了自己的交给他。他一皱眉,拎着一个角提起来,本是十分嫌弃,想要说几句刻薄话的,结果一阵皂角清香,这块帕子竟然十分干净。令狐冲在旁边凉凉地道:“放心吧,洗干净的。”
林平之顿时乐了,问他:“你洗的?”
令狐冲悻悻的说:“能用就用你的罢,有什么好问的——真丢人,长这么大第一次洗手绢。”
林平之五官都快扭飞了:“你是说这块手绢……你从小用到这么大第一次洗?”
令狐冲眨眨眼,脱口就爆了粗口:“我操!”他气得鼻子都歪了:“我有那么恶心?”
可是林平之笑得特别开心。他一那样笑,肉鼓鼓的腮帮子看起来更加肉鼓鼓的,眼睛眯得只看见细细密密的两排睫毛。他就那样笑着用手帕子擦了额头上和脖子上的汗,又拿在手里摇着扇风。然后才忽然发现令狐冲一直在呆呆地看着他。
他发呆的样子并不像是不怀好意。他痴痴地,像是透过自己看别人,眉头微蹙着,眼睛里有些琢磨不定的亮闪闪的东西。看着他的眼睛,世上躁动喧嚣的一切都像不见了,唯一的真实只剩下他眼里清晰的痛楚。
四目相对的两人都似是魂游天外,直到被莫名的力量推开林平之才如梦初醒。
推开他的是赶着排队的食客。他们挡在两面桌子中间,前面的队伍已经空出了老大的一截。身后排队的汉子大概饿得紧了,福州话连珠炮一样的发出,问候两人的神经和智力。令狐冲听不懂,瞠目以对,林平之觉得难堪,拉着令狐冲让开了队伍。
令狐冲老老实实的给他拉着,两个人走到棚子边角,林平之回头看看,队伍比刚才更长了许多,不由得后悔自己太老实,怎么被人一推就自动离开了?令狐冲只是看着他,都已经被人打断了,看上去也没有恍然大悟如梦初醒,还是那样呆呆的。林平之有点生气,又莫名的对他发不出脾气,只得恶人先告状:“你不是要吃肉燕么,好容易排到那里,怎么又跑出来了。”
令狐冲低声说:“我想抱抱你。”
声音虽低,听进林平之乱七八糟的心里,他登时脸色就变了。看也不看令狐冲一眼,转身就走。
他走出十几步,忽然又不由自主的停下。他知道令狐冲没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