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迎上前去,蔺晨却踏出了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背着枪的年轻人也立住了,也不跪,只是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丢了过来。
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你不如我。可统帅这千军万马,我不如你。
这些士兵面熟得很。
他们既是杀你部下的江湖好汉,也是千里驰援的大梁男儿。
那么你呢?
我只是我哥哥的弟弟。
孙庐阳带来的人由列战英带下去训练,他没有半点意见,每日也只是坐在那里擦枪。
除了蔺晨外,军营里无闲人。
“是把有些年头的枪了。”
“可杀起敌人,绝不手软。”
“谁是你的敌人?”
“谁是我的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是这把枪的敌人。”
手抚过曾被鲜血浸润的枪头,仿佛能听见淮南城外的野鬼夜哭。
“王海雨是么?”蔺晨丢了一颗石子进湖心,涟漪一圈圈荡开,孙庐阳回过头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他不是。”孙庐阳哼了一声,“说出来你或许不信,北上抗燕,他是赞同的。”
“哦?”
“毕竟他也是一个大梁人。”
“江湖儿女。”
“他不是,你也不是。”
“我不是?”
“蔺阁主不是江湖人。”
“荒唐。”
“天底下,没有哪个江湖人愿意把自己关在金笼子里。”
“如果今天坐在皇位上的是誉王,阁下还会这么说么?”
枪已经足够亮了。拎起枪便走,只是走出几步忽又回头:“掩于是什么意思?”
“是鲜卑语。”蔺晨笑了,“老虎。”
第三十五章
铁山城,是两国边境上的一颗钉子。
据说前头就是快哉亭。
不错。
说来也怪,其实我没来过这里,可是一草一木,却有久别重逢之感。
可能因为你本不是坐高堂的人,我记得你说过,马革裹尸才是你的志向。
是啊,我常常做一个梦。梦见没有赤焰案,大哥登基后,我在西北戍边。
那样快活么?
做梦,哪有什么快活不快活的。不过以我朝的军制,估计不仅仅是戍边吧,还有些地方上的政务,我想想都头大,不是都说边城民风剽悍么?
不错,穷山恶水出刁民,比我难对付多了——对了,你梦里有我么?
萧景琰这个人,不管多少次,永远都是这样。
明明可以搪塞,明明可以撒谎,但偏偏要用他漂亮的黑眼睛看着你,老老实实地承认:“没有。”
蔺晨坐在马上笑起来,想把这个人揽到他的马上,吻他的脸,说他可爱。
你笑什么?你次次都梦见我?
我不做梦。
从来不做?
可能上辈子做够了。
梦还有做够的时候?
当然有,做到吐。
哈哈,那一定是你睡前酒喝得太多了。
两人两马,迎着猎猎秋风,登上山坡,遥望固若金汤的铁山城。
“我父皇曾在这里建下第一笔功绩。不过他是守城,我们要攻城了。”
“铁山城易守难攻,恐不易为之。”
“说起来,咱们的孙小将军现在何处?”
第三十六章
二战于铁山城。这一仗又腥又硬。
战前,所有将领都劝说,皇上玉体贵重,不可亲身上阵。
高台之上,萧景琰笑了笑:“赤魂军三队曹尚何在!”
“……在!”人群中响起一声稚嫩的回应。
“上来。”
这个少年提着剑,有个出乎寻常的大头。他紧张得很,还很少有人叫他的大名呢,更何况是天子。他原先是江左盟阳羡分舵酒楼里的跑堂,孙庐阳见他机灵,又看他老被帮里兄弟戏弄,心下可怜他,就教了他几手,谁料竟多了条尾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了。
从阳羡到金陵,再到边关。
从油嘴滑舌活蹦乱跳到如今瞎了一只眼睛满身伤痕和骄傲。
萧景琰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站在台上。
“告诉大家你多大了。”
“十六!”
“列将军,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被流矢射中左眼,尚可为国杀敌。那么,朕又有什么理由置身事外?”
天地肃穆,唯有秋风吹野草。
“传说铁山城乃天下第一要塞。大梁男儿,怕么?”
“不怕!”
“传说北燕铁浮屠乃天下第一劲旅,大梁男儿,服么?”
“不服!”
“身后是大梁的万里河山,是你们的挚爱亲朋,大梁男儿,退么?”
“不退!”
天子剑出鞘,划破长空。
“好!那么朕,也不怕,不服,不退!大梁男儿拿回我们自己的要塞,荣誉和山河,就在今日!”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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