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人,崔仁明他们,是无法理解厉剑的。
曾经有过那麽一两次,厉剑几乎对某些沦为罪犯的退役的特种兵有能够理解的想法了。在这个社会中,他们所有的技艺,几乎都派不上用场。如果是军官转业,多少还能去一个差不多的单位混一个差不多的官职,即使是那样,三观也将受到强大的冲击。必须改变自己,才能融入这个社会。而那些当兵的,没有关系背景的,出来後,能够找到些什麽工作?
特种兵,在部队中,都是人尖子。他们的骄傲、自尊和荣誉,到了地方,除了漂亮的说辞外,几乎无用武之地。那些平民,有些平民,是不知道他们安定的生活如何得到保障的,就算知道,也是完全不知道感恩。退役的特种兵,在他们那儿,成了虎落平阳。就好像厉剑他们做保镖,待遇不错,危险性很低,但是同时,成就感也非常的低。碰到某些素质差的委托人,保镖就好像他们家豢养的狗一样……这种心理上的落差,才真正地要命。
然而厉剑终於克制住了那种愤懑和失落,在自己的努力下,在崔大校的帮助下,慢慢地找回自己的荣誉感和自尊心。救人,救一个人,救许多人,保家卫国,这种信念,始终没有褪色。
厉剑的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甚至他开始安於现状。他的狼群,给像他一样的离开部队的特种兵一个继续为国效劳的机会;保全学校,帮助那些无路可走的农民和市民,给他们训练,使他们能够找到工作,然後成为保护人民财产安全的力量的一份子。就算是做保镖,也可以在某段时间在某个场合尽可能地维护更多人的安全。
这样,也许就足够了。他之後将付出的一切,和他之前付出的一切一样,是有意义的。其他人能不能够理解,不是他力所能及的范围。
遇到欧鹏,是他离开部队後最令他感到幸运的几件事情之一。崔大校没有放弃他,军队没有忘记他,这给了厉剑一条出路。而欧鹏,给了他别的东西,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厉剑一度很迷惑。他不能理解为何面对欧鹏他就那麽轻而易举地发情,动怒,甚至有杀人的yù_wàng。慢慢的,他明白了。离开部队,他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和管束。多年的独身生活,一旦有了机会,少了约束,很容易溃堤。所以当初差点跟崔仁明有了什麽,然後跟欧鹏,真正地有了什麽。
男性的身体,对他的吸引力有增无减,而欧鹏的屁股又恰恰出现在他的眼前。又在那麽一个非常的时期,用尽所有的力气,却无法推倒欧鹏,刹那间,欧鹏给了他一个很强的感觉。然後在差点送命的情况下,在那麽尴尬的情形下,那家夥镇定自若,似乎全部的心思都花在如何劝说他不要自不量力再去救人然後得个救人不成反送命的结局。
那家夥确实很强。
之後的第一次见面,欧鹏洞察了他内心的骚动,不回避,反而迎合。
还有欧鹏说的话。对他的信念的调侃,对他的讥讽,对他的戏弄,每一样,看上去都不怀好意,但是厉剑却总觉得那家夥,不仅洞察了他身体的骚动,还看进去了,看进去他内心的愤懑和不满,看到了他的克制,看到了他竭力维护的东西。
厉剑甚至觉得,欧鹏的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怜惜。
那个是非常伤自尊的。然而不知道为什麽,厉剑却很受用。欧鹏似乎非常理解他,尽管不赞同他,但是理解,并且尽力地纾解,用各种各样的办法纾解。嘲讽,玩笑,激烈的xìng_ài,爱後的温存。头几次次次被弄伤,甚至还有一次,自己差点掐死了他。那家夥不恐惧,不害怕,反而带著那麽一丝心疼。
厉剑懊恼地咬紧了嘴唇。那个欧鹏,心疼自己。多麽陌生难堪的感觉,然後内心深处,却有著一种感激,对欧鹏的感激。
道不同不相为谋。厉剑跟欧鹏,真的道不同,却纠缠在一块了。还有比这更诡异的吗?
背包中的手机震动,有人打他的电话。不可能是弟兄们。他们使用了军用的通讯器材。那麽也许是崔仁明──那家夥找自己,怕麽没有什麽重要的事。也许是上头,难道要提前行动?当然也可能是欧鹏。那家夥……
厉剑把手机翻出来看了看,欧鹏。厉剑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机放回原处。
昨天分手的时候,厉剑不大痛快。欧鹏看到他,并不全然是欣喜。那种懊恼,厉剑看得出。也许是冒昧了。厉剑想。无论如何,这样的突然袭击,可能是惊喜,当然也有可能是惊吓。那麽欧鹏受到了惊吓。他说话的口气也非常的奇怪。有些不耐烦,到後来蹭蹭的时候,又似乎带了点悲伤。
厉剑像猫一样在丛林中行进。为什麽会带了点悲伤,因为那家夥想得太多了吗?
究竟为什麽会跟欧鹏纠缠不休?厉剑曾经试图整理出一个头绪,可是越整理,他就越害怕。因为想来想去,想到了,原来自己还有个弱点,那个弱点,几乎是致命的。
爬上一棵高大的树木,厉剑往四周看去。天黑漆漆一片,视线范围之类,看不到一点光亮。旁边有大鸟飞过,凄厉的声音,勾魂夺魄。那是肉食性的禽类,虽然够大,但是对人还是不构成危险,该害怕的是小型啮齿类动物。
厉剑下了树,继续前进。在山上转了一天多,身体还并不是太疲劳,精神仍然亢奋著。那些家夥离自己有多远?他们自己有没有打起来?是奇狼那边占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