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他的这些东西。”花珏在门口蹲了半晌, 站起来往里面走, “您帮我还给他罢。”刚走了没几步,花珏这才想起来人已经走了, 甚至没给他个送别的机会,断得干脆果决。听人说玄龙这一趟是收兵回长安,这回更是连王府都留给了他, 大约永远都不会回江陵了罢?
玄龙只带走了两盆花, 一株雪海,一株墨菊,是他们踏秋那一日, 花珏靠着一卦姻缘卦从花老板那儿换来的。
小凤凰窝在花珏的头顶, 等他进屋后, 跳下来蹭了蹭他的脸:“花珏。”
花珏这一夜未归,本是在外面探听有关判官笔的消息,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到。他想回来找林和渊, 询问他是否还把八字给过别人,但林和渊已不知去向,并未像原来那样等着他。
花珏一点头绪也没有:判官笔改命是不需要本人的八字的,一字千钧,写上了便会成真,换句话说,只要看林和渊不顺眼的人,哪怕是个路人,都有可能是判官笔原来的主人。
花珏问:“我自己手里也有一支判官笔,有用吗?我现在给他改回来,不知来不来得及?”
小凤凰却只看着他:“花珏,这是二十年前。”
花珏一怔。
小凤凰接着道:“二十年后……我听说过,这个小五王爷死于瘟疫,尸骨无存。”
花珏垂下眼,默默摩挲着手里的判官笔。小凤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语不成句,花珏勉强才听懂了他说的什么:“林和渊那样对你,你不生他的气,却反而这样思虑他的事。”
花珏笑:“他不过是让我泡个水,我难不成还让他用命来赔我吗?”
“我不是说这个,花珏,你太好了,性子也太温了些,事事都是这样。”小凤凰道,“比如这几天的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把那条龙追回来。”
“把嘲风……追回来?”花珏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想起玄龙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心头一痛,转头勉强道:“大约是追不回来的。”
花珏想了想,又说:“他已经不要跟我在一起了,追了也没有用。”
小凤凰盯着他不动。
花珏再勉强笑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这小肥鸟截住了话头:“花珏,我记得的事到这里便没有了。”
花珏一愣:“你是说……”
“是,我马上便要死了,也许是今日,也许是明日。”小凤凰忽而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调坚定:“当年的我,也一定会把他追回来!他是我的人,生生世世都要是我的人,无论最后是被他杀了也好,被他抛弃也好,在把话说尽之前,我绝不会让他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开我!”
花珏像是又看到了小凤凰刚刚找上他们的样子,孤独、幽僻,却能够驱使最热烈的火焰。他不由得震动了一下。此时此刻,无论他自己心中想明白没有,即便他心中还怀着迷茫与黯然,他都必须按照小凤凰说的去做了,为了还原当年的真相。
……自己本就是为此而来,不是吗?
花珏拍拍小肥鸟的头:“我知道了。”
他将房契压回原处,猛灌了一大碗药,随后让府上掌事给他备马。花珏之前只会骑骡子,但之前玄龙带他同骑过几次,掌事给花珏找来的又是一匹温驯的小白马,他慢慢摸索着也便会了。
花大宝陪在他身边,一路紧盯着他,防止他身体不适摔下马。花珏好几次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破了,甚而感觉到喉咙中涌起一阵甜腥味,但他咽了下去。耳旁风声猎猎,花珏冻得浑身发抖,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如同往常那样疲惫,病痛仿佛也在此刻被冻住了,只剩下一颗温暖跳动的心脏,在代替小凤凰往前奔去,奔往他的爱人……和死亡。
这一瞬间,花珏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想说了。
他想见他。
他喜欢他。
他于朦胧中听见了金戈声响,好似那便是两人共同的前程。
而百里之外的另一边,却有人反向疾驰,往回狂奔。
“王爷,急报!京中有人血谏您在江陵养兵,唆使小王爷战败,勾连六诏人意欲举兵某事!请您速回长安放权!”
“急报!王爷,请速回长安,不要停留!”
此事再也瞒不住了,一路人心惶惶,斥候来了又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上只在江陵留了几日时间,没给他陈情的机会。听说皇上已经起了疑心,玄龙要即刻返回长安面圣,否则等待他的唯有一字而已。
也幸好江陵城主提前得知了消息,告给了他,凭直觉判断,此事一定有人从中作祟,甚而有可能将有人从中截胡,给他设计回京的障碍。
“王爷,急报!”又有一个斥候来,这个斥候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个新兵蛋子,一路憋得满面通红。
玄龙道:“说。”
那孩子跪下来给他磕了个头:“江陵……有人肃清王府。”
玄龙陡然勒马,沉声问道:“什么?”
“有人带兵肃清王府!花公子他们……”那斥候还没说完,玄龙便已脸色大变,召来左右副将,依次吩咐道:“你们带人继续回去,我随后赶到,不必等我。”
“王爷三思!请速回长安!不要有片刻逗留!”
玄龙并没有理会他们。他只带卫队十二人,本来想要孤身回程,只是这帮人不肯离他,非要跟上来,怎么赶也赶不走,玄龙便应允了。他下马认真对这十二人一拜:“我此去且为私事,凶多吉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