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涉愣了愣,尴尴尬尬应了声“好”,随琮吟去了。
元涉走在琮吟的身后,看着她有些消瘦的身形,不禁在想,琮吟入了这王府,就是是好还是坏呢?
琮吟带着元涉进了方涯的书房,元涉看着那整洁干净的书房,一时有些恍惚,恍惚觉得这房子的主人还在,端坐在那方案几旁,提着腕子写着什么,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眼神,七分端庄,三分戏谑。
琮吟捧出一本册子,交与元涉:“这是我今晨收拾他房间时看到的,想着……与你有关,便交与你吧。”
元涉看了看手中的册子,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封皮还是新的,像是被人时时刻刻小心保护着的样子,又看了看面前的琮吟:“你……”你了半天,也没想好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问道:“未来,你有何打算?”
琮吟低着头,面上无澜,眼中的汹涌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她眨了眨眼睛,故作坚强的笑起来:“留在这里守着他,守到我不能守为止……”经历过太多人世沉浮的大家闺秀,连最后那么倔强。
元涉沉声道:“其实你可以……”
琮吟却打断道:“我要守着,我是他的妻子,这是他用身躯手下的城,既然他连尸骨都没留下,我就陪着这座城……一直到我死。”琮吟哽咽了。
元涉也沉默了。
琮吟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对我的不是爱情,是愧疚、是可怜,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他啊,从小就喜欢,那时候我就想着,若我能陪着他到永远……多好……可终究没有永远……”
琮吟走时,元涉动了动沙哑的喉咙,半晌才说出一句:“你……保重……”
琮吟抬头看了元涉一眼,温文尔雅的笑:“你也是。”
元涉看着她离去的萧索背影,想着,徐老夫人因为方老爷子的一句承诺等了一辈子,现在,时过境迁,换了琮吟等着方涯一辈子……方家终究还是欠了徐家几代人的几辈子,究竟……还得起吗?
元涉又想,琮吟是那人的妻,所以用一辈子去等那个人;那自己呢?这么长时间,又该以他的何种身份来称呼自己?
元涉恍惚的刹那,手指一松,书中掉下一个东西出来。
元涉弯身去捡,指间触及那物的刹那徒然一抖:那是一小珠干枯的梅枝,花是惹眼耀目的红。方涯曾说过,想出城去看看红梅傲雪的场景,于是他大婚那日,元涉便去了城外摘了这珠红梅作为贺礼,原想着那花估计早已枯萎,就像他们摇摆不定的脆弱关系,却没想到被他这样细细珍藏着。
元涉翻开那本册子,里面夹着的尽是人物画像:噘着嘴生气的、趴在大门口耍着赖皮的、还有睡着的……各色各样,却尽是一个人的面貌……最后一张画像旁,还提了句诗,笔力内敛沉稳,藏得太过,又透着隐忍,那上面题着:安得双全法?不负城与卿。
元涉的眼睛登时像蒙住了雾气,再看不清面前的一切,指尖的册子像是一块冻得结结实实的冰疙瘩,直刺的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又像是一只暖炉,让心里无端生出一株火苗,又暖又蛰的心里生疼……
那人所有的情感都如同他本身一样,隐而不发,因为他有自己的计较与坚守,他永远不能放下他心中的担子,自始至终,他从没有一天为自己而活。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澎城的安定;用婚姻和承诺,护住了琮吟可能颠沛流离的未来;用轮回,陪伴着塔中亡灵的最后一程……他的心中唯有那么一片天地,藏着他向往的自在随意,既有红梅傲雪、又有桃之夭夭,那里,藏着他的真心……
元涉要了匹马,迎着夕阳不顾一切出了城:除夕已过,今日便是春节了吧!元涉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那本册子:方涯,你从来不守诺言,但我确是个重诺之人。那日与你说的你可还记得?等这里的事一了,我就带你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你不曾见过的、不曾涉足的地方,塞外、漠北,还有灼灼桃花盛开之地……我陪你一起看……
第104章 情劫
辰夜是看着元涉离开的,拍拍同样担心的沐青的肩膀:“且由他吧!现在我们帮不了他的,也只能由他自己去淡忘了。”
进了屋子,迎着的是东饮和言郁审视的目光。东饮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就任由元涉跑了?”
辰夜道:“不然还能怎样?这安定塔倒也倒了,人死也死了,禁术之事,全是四十年前的一场无心之失,还能怎样?都是老朋友了,你就检点好的跟天帝汇报汇报,我也没想到负责来找元涉麻烦的会是你们两个,白担心了三日。”
东饮吃着点心,吧唧着嘴,满脸疑惑:“找元涉麻烦?找元涉什么麻烦?”
言郁看着东饮喷着渣滓的嘴,一脸嫌弃,忍了忍,终究还是道:“食不言。”
东饮道:“我知道知道,你怎么跟人间的老学究似得。”末了,又怕言郁不高兴,捻起一块点心送到言郁嘴边:“都到了人间了,你也放松些,机会难得,这里的糕点味道不错,你且尝尝。”
言郁瞥了一眼,端起一旁的茶杯:“你从来时便没洗手,我不吃……”
东饮的手登时僵在了那里,讪讪收回了。
辰夜咳了咳,把话题拉回了正题:“元涉三日前将澎城的事泄露给了澎城城主方涯,当时那雷那个响呦!你们难道不是为了这事才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