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撑着廊柱,手指生生扣进了木柱之中。“可语,你或许不信,疼痛对我而言,是一种非常有用的感觉。从小开始,不论是受了多大的伤,我都告诉我自己,只要还能感到疼,就说明我还活着,这是我活着的证据。所以,我只能这样让我自己保持清醒。”
可语突然一滞。双唇微抖,“九天,你……”他慌忙端起碗,“九天快喝药吧否则凉了就……”
那药,在碗中一个劲地颤抖,一圈一圈地划开,一圈一圈。
我坐在廊檐下,看着满院子的血色残枫,轻轻笑道:“可语,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和以暖,到底谁是真正的顾照龄么?”
可语猛然抓住碗边,大半碗热气腾腾的药扣在了他的手中。他裂开嘴角,脸色苍白地笑着:“九,九天,你在说什么……”
我大笑,笑得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看不清楚他了,眼前怎么模糊了一片。“你才是顾照龄,嗯?以暖只是你从小的一个替身……怕是从一开始就和静又商量好的,对吧……从一开始,你第一次行刺我开始就商量好的……”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可语抓住我的肩膀大吼,脸上突然完全没了血色,“不是,不是,九天你听我解释!”
我微笑着看着他,“解释吧。我听着。”
他却僵住了。他惊恐地看着我,却越发说不出话来。其实,根本没有好解释的。没有。
“你可知道,当初在柳国暗宫,我是真的求死。”我用手指轻轻地描画着他的五官,他那过度的惊恐而扭曲的五官:“我真的想死,那个时候死了,起码还能带着一点温情,起码那时候可语还是那个可语,起码那个时候我可以带着一点点幸福离开,起码那个时候……”
起码那个时候,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单纯地,想对我好。
可语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深深地看着,眼圈一红,潸然泪下。
“你成功了,可语,或者,照龄世子……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我真的做过和你一同看天下的美梦,不过,现在,该清醒了……”可语突然拼命地摇头,双手抓住我,指节咔咔作响。“九天……不要……”
可语,可语,你可真的存在过?我推开他,踉跄着站起。可语突然一掌劈来,我闪身一躲。可语疯了一般袭向我,我不应,只是躲。
你是该恨我。我不肯搬救兵,害得你一家都身败名裂。
只是,我能不能认为,后来你的笑,你的情,也有,那几分的真?
尉迟雷焕只是个卑微的怪物,卑微到只是想得到一点点真情,卑微到哪怕是怜悯都可以,真的……
他掌风凌厉,不要命了似的打向我。我忽然站住,他没有反应过来,一掌轰到我的胸前。我受不住,喷出一口血雾。可语愣了,不知所措地颤抖着。
“我刺你一剑,你还我一掌。我们,两清了罢。”我扶着树干,看着可语。可语愣愣地看着我,没有反应。
当初接近我,开始的时候,只是想充分地利用一下我的卑微渴望罢了,这个弱点恐怕只有静又知道……再一唱一和地演出戏,借我的手大闹柳国,夺回那个位子……只是戏演到一半的时候出了岔子,棋子突然不受控制了……拿棋子的手,也失控了……
当初慎行说的照龄世子,不是以暖,而是可语。否则,公主的婚礼柳王都出席,偏偏就没有世子的影子,不是太奇怪了么?
怕是静又故意的,让那些武林众人知道我的存在,然后制造机会,让我和可语跑到这里。可语,你到底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骗到我死心塌地地信任你之后,好套出我的十方图和真正的兰陵军在哪里吗?然后用真正的执心蛊操纵了我,征服天下?
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利用。但你可知,只有这情字,是万万不能碰的?
身后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道:“主上,属下来迟,请主上恕罪!”洗砚阁的人。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答道:“事情都安排妥了?”
“回主上,都一安排就绪。”
可语恍若未闻,只是平静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你走吧。我的人已经把这里都包围起来了。下次再见的时候——你我只能活一个。”我背对着他,不去看他的表情。翻身上马,一跃离去。
不久之前,还和他并肩驰骋。
时间万物,可有一隅存在着真情二字?
第42章
出了沉烟谷,一队十人精壮的士兵佩剑立马,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每人胸前的铠甲上镶嵌着拇指大小的琉璃紫玉,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耀粼粼。
这就是我真正的兰陵军,一千进一百,八千骑兵铁骑长剑,死亡训练让他们拥有无与伦比的忠心和凶悍,绝对可以以一当百。
我翻身下马,手边暗卫乘上镜波。斜襟软甲,碎利护镜,九龙蟠扣,蚕丝缚带,黑铁腰封。护手上的片甲倒映出我的脸。若有若无的冷笑蔓延在眼角唇边。我回来了。我真想仰天大笑,我是谁?我是堂堂兰陵王!十个骑兵佩剑齐出,冲我举剑致礼:“王者归来!王者归来!”周围矮山上突然出现一片长枪剑戟,铠甲的冷光顿时寒光潋滟,地动山摇的呼声沿着山谷冲击开来——“王者归来!王者归来!王者归来!”我上马,面前一人骑着马,徐徐走来。
是爹。披甲带刀,威风冽冽。
清风中,我们骑马相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