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棠很是心酸。好歹他也是个红娘啊!不,月老啊!
少年愤愤想着,越想越不开心,鼓起腮帮子就坐在厨房外哪也不去,抄起斧子用力地剁着面前捆成一堆的木柴,噼啪作响,似借此宣泄心中怨气,又像是想要吸引屋内二人的注意。
方雨亭愁着眉,“他……不会不开心了吧?”
屋内正将面团搓捏成一个个饼状的戚承光,知道自己这个发小究竟什么性子,心头无奈面上却没什么神色,只淡淡说着,“等做完了海棠饼,再不开心他也会扑过来。无碍。”
方雨亭压下了心间不安,点点头重展笑颜,“也是。”
昨日她对那画像在意得紧,夜里临时起意几个踏雪无痕就私闯了祠堂。正对着墙上画作出神之际,不料从幽暗背后伸来了一只手,吓得她当时就一个劲掌虎虎生风回了过去,明明不见兵刃也不见刀光剑影,昏黑中却血色翻涌局势紧张,如弦上之箭蓄势袭击,又如铁骑奔突激烈难抵,两人见招拆招几十回合不分上下,最后还是力量不够的方雨亭渐落下风,被来人一手制于供桌前。
火折子啪嗒一声,点亮了灯台上苍白滑腻的蜡烛,散发出幽幽暗冷的微光,昏黄的暖色在边角游离徘徊,似纸上晕染开的一渍笔墨,模糊不平,受缚于光晕在界限跃动着挣扎,却永远也无法投身于海一般的黑寂茫茫。溶于悄无声息。
方雨亭抬起眼,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望见了戚承光那端正秀气的面庞。蝉翼般翕动的长睫遮盖住了微垂的眸子,覆着一道淡淡的阴影,如玉石雕刻的五官也在昏暗下收敛了凌厉,沐于光晕柔和朦胧,肌底透白眉目如画,在烛光摇映下恍惚有种惊心动魄的动人。
“是你?”
方雨亭惊声出口,慌乱下倒不知该如何向这个家主解释自己夜闯祠堂的用意。
戚承光收了手松开她,“白日见方姑娘对此画甚是在意,便留意了少许。”
方雨亭脸如火烧,垂下了眼,“画上之人甚是熟悉,一时好奇就……”她顿了顿,终是问出心中那纠缠难解的疑惑,“此人究竟是何方人物?”
戚承光负手静望画像,良久默不作声。
“他……是先父好友。旧案孽臣,傅友德。”
当年傅友德被人构陷谋反,被先皇赐毒酒而死,全家抄斩的抄斩,充奴的充奴,过往荣华皆如云烟,四散不返。
他见方雨亭和那傅友德有几分相像,心中本就存疑,却不敢轻易确认,是故才会在夜间前来试探。方雨亭听罢他的话,抿着唇面色沉浮,许久才深深一作揖,“多谢将军告知……告辞。”
戚承光的目光紧随她背影,在方雨亭踏出祠堂后出声叫住,“听小棠说,你喜做点心。”
“做得不好,让将军见笑了。”
袁小棠明里不知几次嫌弃过她做的海棠饼,又大又丑又腻,不过到最后还是都会乖乖吃完,撑着肚子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控诉她。
戚承光微微一笑,“明日我教你。”
“诶?”
方雨亭惊愕下睁大了眼,戚承光的厨艺她是见识过了,白日那海棠饼做得小巧精致,甜香萦绕,比起杏花楼里的毫不逊色。可这火头将军……竟说要亲自教教教教教教教教她?!
“左右小棠喜欢吃。”
方雨亭正寻思着这和袁小棠有什么关系,却猛然想到这戚承光该不会误会她和小棠的关系以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爱侣吧?!他知道她有时会做海棠饼给小棠吃,所以想教会她???
方雨亭顿时神色幽幽,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二人关系,只在出神片刻后露了笑靥,如窈窕水莲,清丽含羞,“那就多谢将军了……”
此时,戚承光指点着她怎么揉面团,要加多少水,用几分力气擀,加多少红豆馅,撒多少细碎花瓣,方雨亭一一照做,比起在袁小棠面前的张牙舞爪毫不掩饰,倒是乖巧顺从娴静良淑不少。
听着屋外那忿忿的砍柴声,她想着小棠还是这副小孩子脾性,不由摇头偷笑。两人说是兄妹,可相处下来更像是姊弟,大抵女孩家向来早熟,比起意气用事的少年郎多了几分敏锐和沉稳。就像情丝乱如麻中,当局者迷的,她置身事外反而能看得清。
只是……方雨亭不打算点破。
漫不经心地,她和戚承光聊起了两人间的共同话题,说她进入袁府后与那小子的点点滴滴。
戚承光听得认真,有时说至会意处,两人更是相视而笑,撞见袁小棠眼中,自然是把他这个朋友又排除在“二人世界”之外了。
他嘀咕着,“等你以后娶了小亭子,有得苦头要吃……”
小亭子当了这么多年锦衣卫,狠起来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行事干脆利落毫无女人的拖泥带水,这才能年纪轻轻就做上了北镇抚司的总旗。
“到时候还要跟着她,叫我一声大哥呢!”
袁小棠想,这可能是唯一一件让他欣慰的事了。
戚承光长他许多岁,年幼时就样样比他强,袁小棠逞强又爱较劲,从不愿叫他戚大哥,小光小光地追在屁股后头喊,一喊就喊了好多年。
虽说是心有不甘,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那两人在一起……
也不错。
他还能得了一声小光“大哥”,也算是慰藉平生。
袁小棠这边说服自己默认了二人的“奸情”,方雨亭和戚承光却是浑然不知。
夜间,袁小棠提着一壶酒去书房寻戚承光,打算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