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干系到贾家的人,贾琏便让贾蔷和掌柜在外头招呼客人,自个儿将贾瑞带到后院慢慢问话,免得家丑外扬。
不想,贾蔷说道:“琏二叔,他是冲我来的,还差点搅黄了我的好事。我必得问个明白才罢休。外头的事自有可靠人替我料理,琏二叔不必担心。”
贾琏便只好让他也进来。厢房一关,还未开口,原本闷头一声不吭的贾瑞突然跳将起来,一把攀住贾琏的衣襟,放声干嚎:“二哥,你怎的还护着这小子!你可知他把我害得多惨,不但破了我的相,还向我祖父告黑状,有的没的说了一堆,气得祖父将我打得去了半条命,现儿棒疮还没好哪!我如今连家学都不得去,每日坐牢似的被拘在家里,你说我如何不气!”
出其不意,贾琏被吵得头大如斗,说了两声“有话慢慢说”。贾瑞却以为他不信,急得扯住腰带作势要脱,口里还嚷道:“伤还在呢,你不信只管看!”贾琏连忙喝止,让小厮按他的手,贾瑞却不依不饶,继续乱嚷。
正乱作一团没个开交处,蓦地响起一串清响。琏、瑞二人一愣,不觉都安静下来。扭头一看,却是贾蔷拿了洋糖盒里的锡勺在敲茶盏。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贾蔷丢开锡勺,慢慢走到贾瑞面前:“瑞大叔,你说是我陷害你?”
被贾蔷似笑非笑地一看,贾瑞气焰顿时消了一半,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那日事发后,贾代儒虽口口声声要掐死他,到底还是舍不下这个独苗孙子,便舍了一张老脸,央求在场的其他人不要将这件事捅到贾赦、贾政面前,保证会严加管教贾瑞。少年们怕自己也落不了好,自然没二话;贾府下人则怜他老迈勤谨,却有个不省心的孙子,俱都答应。
一群少年里就数贾瑞伤得最重,怨气也最深。脸上的伤和棒疮好得七七八八后,便悄悄去找那日的人,鼓动他们报仇。无奈那些人都被贾蔷的邪门功夫打怕了,大多推三阻四不敢来。末了只有少数几个人,愿意响应贾瑞。
贾瑞本还嘲笑那些不敢来的人是胆小鬼,但临到真正与贾蔷面对面时才明白,他内心对贾蔷的畏惧,或许比其他人来得都深。
一个总被自己欺负的瘦弱男孩,突然爆发,反制住一群比他自个儿还大几岁的少年,个中反差委实让人惊心。
见贾瑞突然哑了声,贾琏不禁有些奇怪:“老瑞,怎的不说话了?”
“我——我——”
明明面前只是个仅有十岁的男孩,贾瑞却觉得头顶百会穴阵阵发凉,脸上本已结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连退几步躲到贾琏带来的两名小厮身后方心下稍安,刚要继续向贾琏数落,却听贾蔷惊讶地说道:“瑞大叔,你怎么会带了女人的帕子?”
自来许多男人都听不得个女字,但凡沾边,打破头也要看个究竟。当下贾蔷一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贾瑞身上。只见刚才被他拉扯得松散的腰带上,确是挂了块粉罗香帕,露出一双鲜艳轻浮、良家女子断断不会绣的鸳鸯。所属何人,不言而喻。
一时间,小厮们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贼笑。独有贾琏,却是面色一变,上前一把夺过那帕子。翻来覆去看了片刻,脸色蓦然一变,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贾瑞不明所以,犹自疑惑地咂了咂嘴:“奇怪,那几条帕子我都收得好好的,如何就跑到了身上?且看这花样,也不像是——”
尚未想出个所以然,忽觉眼窝一痛,已是挨了贾琏一拳。贾瑞脑子一懵,刚要问是何故,贾琏的拳头已如雨点般落下来:“我把你个偷腥的畜牲!主意打到老子身上来了,老子的女人也是你动的?!”
“什么女人?误会,都是误会!二哥你——嘶!你还真下狠手,老子也不客气了!”
两人扭打一处,乒乒乓乓,屋里很快变得一片狼籍。小厮们有心帮主子的忙,却又插不上手,只得围在一旁干着急。
就在这时,贾蔷没人事儿似的推门而去。众人只道他小孩子家脸皮薄,听不得这些腌攒事儿。却没人发现,他唇角不知何时带了一抹嘲讽的淡笑。
贾瑞的确冤枉。他虽然有过几个相好,却还真没碰过贾琏的枕边人——至少在王熙凤之前,他都没想撬贾琏的墙脚。
但贾蔷不想再看到这个曾给自己带来无尽阴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他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贾瑞或许罪不至死,但这世上永远有让人恨不得一死了之的痛苦。比如,承受一个自以为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带来的怒火与惩罚。
所以,他趁混乱取了贾琏掖在袖口的手帕,又悄悄塞在贾瑞身上,祸水东引。
望着初冬薄蓝天暮之上,那一片片淡得仿佛随时会堕落人间的云纱,贾蔷缓缓问道:“系统,经过这件事,今后贾琏一定会特别留意贾瑞,以后他肯定没机会再接近王熙凤,自然也不会引来杀身之祸。那么,我能得多少功德值?”
停顿片刻,系统才有回应:“计算结果与宿主所说相吻合。成功帮助橙色人物提前解除危机,奖励翻倍,共计四百点功德值。”
“那我现在可以兑换武功了吧?”
“可以,宿主。”
“很好,回去再说。”
贾蔷微微一笑,大步走进店铺,看升叔招呼客人。浑未注意刚才所立之处,墙外树影摇曳,带得一道人影起起伏伏。偶尔虹光一现,应是那人指间的珐琅残片投映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