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条理分明,吐字清晰,语带感慨地与臣子一道话当年的老者,哪里还是那个只会傻笑顿足,连话也不会说的太上皇?
皇帝不免也想到了旧事。却并非太上皇口中那些早已远去的金戈铁马,而是本以为可以瞒住一生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事。
他忽然面色苍白。
但他已无路可退。太上皇像是未卜先知似的,喊出了他的名字:“来的是仲序么?”
皇帝掩在绣金龙绸袍下的手开始剧烈颤抖。仲序是他的小名,这十年来,他再未听过这个称呼。
他不知太上皇是如何避过他在宫中的耳目,清醒地将旧臣们邀到这里,也不知太上皇还记不记得前事,但因为这称呼,他心底不免抱了几分侥幸:太上皇喊的是小名,也许,也许仍是顾念了几分香火情。或者,他根本已经忘记了旧事。那种毒菌药性强烈,吃下的人都会疯颠而死,太上皇仗着身体健壮捡回一命,脑子却是受损,痴呆了许多年。大概,他真是不记得那些事了吧。
皇帝知道若自己抽身就走,固然能争得调兵遣将的时机,但却未免会落下话柄:毕竟在外人眼中,这是久病初愈的老父在呼唤自己的孩子。
哪怕他是九五之尊,也逃不脱这父子辈份。
犹豫之际,皇帝忽然恨起自己当初为何一时胆小,没有斩尽杀绝。更痛恨自己为何要装模作样,提倡什么孝道。什么百善孝为先,全是鬼扯。在江山面前,哪儿有亲情可言?
他回忆了大半辈子的往事,试图推测太上皇是否记得前事。他觉得时间已过去了许久,又觉得其实只是一恍神的功夫。因为太上皇又说道:“不是仲序么?是哪里的宫人?”
因为这句话,他决定赌一把。
“父皇!”他大步走进正殿,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您痊愈了!怎的儿臣竟全然不知?”
“不过是这两日的事。听说你病着,怕大喜大悲影响病情,我就没让他们惊动你。”
只是挺直了腰杆,只是理平了乱发,敛去了平日呆滞的表情,太上皇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眼神锐利,冷冽精干。教人情不自禁想起一句往话:宝刀未老。
闻言,皇帝心中大定:“父皇实在慈爱。其实这等大喜事,应该尽早告诉儿臣才是。儿臣的病本无大碍,说不定一开心,好得更快了。”
“现下感觉如何?”
“已无大碍。加上知道您已痊愈,儿臣就更——”
太上皇却打断了这出父慈子孝的好戏:“无碍便好,留着精神,我还有事问你——来人,与我拿下这个弑父篡位的逆子!”
一声令下,许多武士涌进殿来,抽刀执戟,将皇帝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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