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用目光一寸一寸地触摸着屋子的每个角落,已经洗干净的小破碗,他穿越第一天用它喝水;放树叶的白布,球球曾经在上面擦过爪子;墙上的小洞,大哥装弓弩时戳进去的;还有他趴着写了无数字的书桌,曾经他和二哥围着它偷吃猪油。
门悄悄地开了,唐木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唐宁收起思绪,冲唐木笑道:“恭喜大哥,时间过得真快,大哥就要结婚了啊,大哥可不要有了嫂子就忘了我和二哥啊。”
唐木不好意思了,“那啥,狗子不知和小银跑哪去了,刚刚还在的呢,从你走后,这两个好的跟亲兄弟一样,整天在山里晃荡,不知道在干些啥。”
唐宁眉眼弯弯,“二哥又不是小孩子,他有数,大哥不用管他。大哥,你看过大嫂没有,怎么样?”
唐木摸摸脑袋,也坐到炕上,“看到了,早几年我去赵家村做活的时候就见过几次,她挺好,挺会过日子的,人也不错。”
唐宁稍稍放下心,大哥是个稳当人,他说不错,那大嫂应该就是不错的了。而且,听大哥的意思,他挺乐意这门婚事,这样就好,只要不是强迫的,愿意一起努力,后面的日子总会越过越顺心。
“三儿不用担心,你如今已是秀才了,大哥跟着沾光,村里人对咱家可好了不少,只要你妥妥的,咱家就能有好日子过。”自从唐宁抗议过小名后,唐木就一直叫他三儿了。
正说着,唐云带着小银进来了。小银不愧是狼狗,才大半年,就从一个软球球长成了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它居然还认得唐宁,扑上来就舔,后面唐云跟着起哄,“哎呀,你这个吃力扒外的小东西,我喂了你大半年,都没见你这么亲热过。”
唐宁搂着小银,侧出脑袋,乐呵呵的对唐云道:“二哥,我想死你了。”
唐云心立刻软成一团,扑上去连着小银一起抱了抱,几人笑闹在一起,屋里满是温馨。
第二天,唐宁便恢复了平日作息,早早起床,山顶画完画,到程先生家吃早饭,顺便接受程先生半年来第一次训话。
“你这次考试成绩还不错,县试和府试尚可,院试那几篇文章可不是你平日能达到的高度,风头出得太过,明年的乡试就不用参加了。以你平时的文章来看,乡试成绩不会太好。虽然入仕以后的前途要靠自己打拼,可没有一个好基础也不成。你看闵知县,人情通达能干实事,是最好的做官的料子,可朝廷最重科举成绩,他年年考评优异,却不能升官,只因他是一个小小的举人且名次还不高。反之,若你能连中三元,只要你不犯大错,仕途就是一片坦荡。照规定,秀才要入县学两年,通过岁考方有资格参加乡试,我已经和闵知县说好,以后你不必入县学,只要年末参加岁考便可。以你的情况,完全不必去县学浪费光阴,那些同年不交也罢,都是些没出息的败类,知己一人便足矣,我看赵谦就不错。”
唐宁低头作恭谨状,其实他听到“知己一人便足矣”时,立刻想起了学政大人的话,莫名有些心虚,但愿先生永远不知道他把他卖了。可有些话却不能不说,“先生,我今年院试的座师是水明轩水大人,他想给我起表字,我拒绝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先生恍惚了刹那。
“哦,你为何拒绝?”
不知怎得,看先生平静的样子,唐宁有些失望,“我想请先生给我起。”
先生沉默片刻,道:“也好,你虽然年幼,可毕竟有了功名,以后出门交友,没有表字,十分不便,我便给你起个罢。”
先生语气听着很随意,可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
虽然在西厢,可冉冉升起的阳光顽强地推开了朝南的窗户,细小的尘粒在橘黄的阳光中嬉闹玩笑,连桌上打开的《诗经》都被染上一层朝气。
先生拿起桌上的《诗经》,摩挲良久,最终放下。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先生眉头却更加紧锁。唐宁站得腿脚酸痛,可他却毫无怨言。表字,“以表其德”,具有长辈对其期许赞扬的意义,他很好奇,先生到底对他有什么期许,能让他思考这么久。
最终,先生仰头长叹一声:“宁,安也。从此你就叫子安罢。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一个‘安’字。”
骄傲的先生,一生都没说过一个求字,却为了他的学生,向着他从来都看不起的苍天,求下了一个最质朴不过的“安”字。
从此,“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一个“安”字,”这句话烙在了唐宁心底最深处。每当他身处绝境,困顿不堪时,这句话便成了他心中唯一的阳光,因为,它是他最亲的人放下尊严,最卑微的祈求。
唐宁哽咽难言,惟有深深一拜。
“对了,你跟水明轩提到过我没有?”
唐宁一震,什么感动啊纠结啊顿时无影无踪,他硬着头皮道:“水大人问起过您,我说了您一些近况。”
程秀才转过脸,看向唐宁,似笑非笑道:“哦,说了我什么近况?”见唐宁不答,又道:“是不是什么都说了?”
唐宁低头,“是”。
先生看着唐宁掩耳盗铃般的举动,嘴角弧度扩大:“听说你大哥要娶亲,估计你最近会比较忙,等忙完以后,你就每天带一样古董或是字画过来,我教你学习怎么鉴别古董字画,,赝品可以有,但不要太多。”
唐宁嘴角抽搐,心里哀嚎:“我家是木匠啊木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