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看看米德大夫吧。”斯科特抓住了同伴的衣袖。
“这位留着山羊胡子的爱国者,对我的拜访大概不会感到欣喜若狂的。”
“我看他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把榨出来的油水全都贡献给邦联。”斯科特踏上了医院的台阶。
医院门前的高大石柱和彩色玻璃使得它看上去活像教堂,可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简直称得上地狱。
难怪斯佳丽厌恶医院。
一点都没错,医院真是一个负能量爆表的地方。到处臭气熏天,虱子和苍蝇是最有活力的生物,伤员们密密麻麻的一字排开,不少人奄奄一息,送进来没多久就死了。
医院里被伤员塞得满满的,即使床位、药品和绷带都越来越紧缺,伤员们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入医院。
他们原本是城里人,乡下人,律师,医生、教师、牙医、木匠、铁匠、佃农、农场主……他们拋家舍业,挫败了北方一次次疯狂的进攻,并为此付出了难以言说的惨痛代价。
如今,他们再也抵抗不住谢尔曼的冷酷包抄,步步后退,精疲力竭。
他们裹着绷带,胡子拉碴,血迹斑斑,个个脸色苍白、神情紧张的等着大夫检查,那模样让人看了满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米德大夫匆匆忙忙跟斯科特打了个招呼,对瑞特照旧不理不睬。
他忙着给伤兵们看病,忙中偷闲对斯科特低声说:“你看,斯科特,躺在这里的十几个小伙子,他们来亚特兰大之前就患上了败血症、伤寒、肺炎和坏疽,体力早已耗尽,也没有足够的食物提供营养,他们根本没有力量和勇气与疾病作斗争。”
高大的拱形彩色玻璃窗上,绘着耶稣降临的神圣图案,让人一望之下,内心中就充满了激情和敬意。
耶稣的脚下,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牧师。他捧着圣境,声调平缓低沉:“我虽走过死亡的山谷,也不怕遭到迫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盖着棕色毯子的伤兵已经死去,他的眼睛却仍然大大的睁开,还有很多遗憾和不甘……
医院的上下两层,都被伤兵站得满满的。
“给我止痛药……给我……”胡子拉碴的伤兵有气无力的撕扯着被单,他嘶哑的叫喊淹没在喧嚣的□□中。
“抱歉,小伙子,我们没有药可以给你了。”米德大夫转向斯科特,他的下巴上的胡须微微颤动,“鸦片太稀缺了,根本不能让活人减轻痛苦,只能给垂死的伤员用,好让他们从容升天。奎宁和碘酊没货了,麻醉用的氯仿也极度匮乏,只有最严重的截肢病例才能使用。”他对下一个伤员同情的说:“真替你难过,孩子,这条腿得截掉。没错,没错,你的意思我明白,可伤口已经腐烂,看见这些红线了吧?非截肢不可。”
米德大夫戴上听诊器,走向下一个伤员。
两个骨瘦如柴的士兵活像打着补丁的木乃伊,他们靠在床上,借助两张床之间的柜子,从容的玩着牌。他们俩还算幸运,这次从死神的镰刀下捡回一条性命。下一次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命运,就只有上帝清楚了。
梅里韦特太太出现在米德大夫身后,她的袖管高高卷起,头上包裹着白色的头巾,肥壮的腰间系着一条大围裙,放下盆子和毛巾,开始替一个不识字的乡下青年写信。
“我,再也,见不到,你,和爸爸了……”这个小伙子年轻帅气,长着一头凌乱的棕色卷发,一对巧克力色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他的上衣解开,胸前缠绕的绷带上不断渗出血来。
一贯凶神恶煞的梅里韦特太太转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冲小伙子微微一笑,继续写下去。
“我不要截肢……走开,我不要截肢,不要……啊!!!我受不了啦……不!!!啊!别把我的腿切了……不……”
医生和护士全都精神紧张、面色沉重。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做到温柔体贴、充满同情的,大概只有玫兰尼这个时代象征了。
瑞特黝黑的脸庞像大理石一般,他没有再次发表令人讨厌的宣言,只对斯科特笑着说:“疾病虽然不能给美貌提供加成,但它是美色的验金石,我相信,宝贝,就算你蓬头垢面面目扭曲还能漂亮迷人。如果哪天你被一颗不长眼的炮弹搞得残疾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斯科特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你就算怀孕了我也会照顾你的。”
这是瑞特第一次在他面前张口结舌。他一肚子笑话憋得胎死腹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这一刻,在瑞特眼中,眼前一直以猫的形象示人的斯科特终于露出了尖牙利爪,而且脑袋上冒出了恶魔的两只尖角,还晃啊晃。
这个妙不可言的想象让瑞特轻笑出声来,在尖叫声、嘶喊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的医院里,显得格外不协调。
斯科特悄悄瞪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币,拿手帕包起来递给梅里韦特太太说:“身为邦联的一员,现在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梅里韦特太太的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你从来都这么好心,斯科特,你的父母为你骄傲得不得了。虽然我不该向一个已经为南方尽心尽力的英雄再提出要求,可是我们的药品真的到了山穷水尽……我怎么能忍心看着为我们付出这么多的勇士们……”
眼前,是梅里韦特太太含泪的双眼。
如果,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