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半句生生咽在喉中,叶廷恭微微攥紧手心,思绪冷静下来。
云端说的不错,他是叶家之后,在周旋于朝权宫斗几十年的叶家长大,这些事,甚至不需云端点拨,他亦能剥透这层层覆盖下的盘绕。
十八岁一人徒手制服八个持剑刺客,二十岁一人自轩成暗营中救出澜妃,二十二岁抓到了上一任总领整整七年都抓不到的江洋大盗,二十三岁做了十二卫总领,二十六岁赢了百川山庄论武大典。
十二卫早已唯他马首是瞻,再得百川山庄庄主倾心,轻而易举赢来大半个江湖。
这样的人,若是肱骨,可谓宽心;若是对手,则必捕其弱处一击而溃。
权臣尚且有过主之忧,更何况他本来就是禄王世子,而禄王又是,当今皇上……
……生父。
叶廷恭深深吸了一口气,英挺的剑眉一紧再紧。
作为将门叶家之后,叶太后亲侄,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膝盖撞上被落叶覆盖的土地,有些微微的钝痛,叶廷恭再次单膝跪下,垂首道:“臣……必誓死效忠皇上。”
云端依旧望着竹林深处,半晌,却叹了长长的一口气,道:“回宫罢。”
清粥小菜几道,清茶一壶。
南叠枫悬着竹箸在那几碟菜上停了半天,似是难以抉择,最终却是搁下箸来,倒了半杯茶来饮。
汪云崇正自低头喝粥,眼角瞥见南叠枫这个动作,放下碗来,道:“不合胃口么?你腿上的伤也不浅,饮食清淡些恢复才快,就算口味不佳也多少吃点儿,别光喝茶。”
南叠枫大概听了劝,微拧着眉夹了片笋片送进嘴里,再提箸时却实在吃不下,再次搁了竹筷,道:“天气闷,我出去走走。”
汪云崇知他心绪极乱,看着那略显瘦削的身影步出屋门绕出小院,倒也不拦,唤过侍从将桌上饭菜各留一半热过。
时近六月,暑热渐兴,饶是北方夏夜,空气中湿闷亦有些重了。
南叠枫抬头,见夜空中点星皆无,黑如深墨。
走道尽头传来零落的脚步声,主屋外笼火不甚明朗,南叠枫日间长庆宫一战耗去大半真气,此时整个人更灰懒得很不愿凝神分辨,待得人走近了些许这才看清。
“南庄主?”来人却是老早认出了自己,顿在数步之外,揖了一揖。
“韩大人。”南叠枫回了一礼,抬眼望见韩承希身后的董之弦与薛骏,又再施一礼。
韩承希为人最是严谨,思索着这帘云别院当时修筑的缘由,觉着南叠枫到底不能算是这宅子的客人,于是道:“崇哥……还没休息罢?”
南叠枫摆摆手,嘴角扯出一丝浅笑,道:“他精神得很,你们不必管我,尽去找他便是。”说完也不等韩承希应声,便即往走道另一头去了。
韩承希与董之弦对视一眼,心中各自升起几分奇怪,薛骏在百川山庄被南叠枫教训过一次,加上陆之冉的缘故,对南叠枫好感不多,倒乐得他不搭理,于是搡了搡韩、董二人,道:“先去看看崇哥的伤罢。”
汪云崇得了报,正半靠在榻上等着韩承希三人,蓦地天边一声滚雷如炸,忙起身开了窗去看,见树草迎风轻晃,雷音余声轰隆,却不见落雨。
“崇哥怎么不好生躺下养着,还到处蹦跶?”董之弦当先踏了进来,却见汪云崇掀着窗格在看外边天色,一句玩笑话就这么冒了出来。
韩承希抬手摁了一下他的脖子,换来董之弦一阵龇牙咧嘴,走了进来,道:“崇哥。”
“崇哥。”薛骏也跟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坐罢。”汪云崇关了窗,走回到榻上坐下。
三人却是一阵惊默。
“崇……崇哥你……”薛骏圆瞪着眼,道,“你怎么伤成这样?”
但见汪云崇赤着上身,目可及处几乎遍缠着粗细不等的布条,有些伤口估计深的实在厉害,还能隐隐看见外渗的血红。
“昏在长庆宫前这么丢脸的事早都传遍京城了,”汪云崇道,“这还能伤得轻了?”
董之弦愤愤地一屁股坐了下来,道:“就该把佟耀顶这厮抽筋剥皮!”
汪云崇不理会他,转向韩承希道:“之冉还在宫里?”
“是,”韩承希也在一边的圆凳上坐下,道:“皇上留了他和叶将军问些事。”
“嗯……”汪云崇眉心微微一蹙,若有所思。
“佟耀顶已经下狱,祺王和清北公主皆软禁在祺王府。”韩承希续道,“崇哥,照以往……”
汪云崇见他欲言又止,抬眼道:“你说。”
韩承希吸了一口气,道:“祺王爷意图弑君篡位,这是必诛的大罪,纵使是皇亲,照以往也该削去王位封号,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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