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挑着好路走,总算到了王府。
严裕安在门口候着,见马车走近,忙叫人大开正门,车马没停,直接驶进了内院。
严裕安在长公主府吃了闭门羹,苦等一下午皆无用,在宫门口守着的下人回来说王爷已去了永宁宫,他才放弃,回府后传了太医来,又去查看走前叫人收拾妥当的产房。
紫容被放在烧起来的火炕上,陆质的衣领被他攥在手里,直不起身,也没去掰紫容的手,就着那个高度跪在了低矮的炕边。
他注视着眼前没有意识的人,双目猩红,一语不发。
太医进屋便被这景象吓出一头冷汗,他战战兢兢的被严裕安领上前,细致地诊了脉、摸过肚子以后,死命垂着头道:“殿下,胎儿……已沉了下来,恐怕,侧妃,此时便得生了……”
陆质喑哑地问:“水还没破,怎么生?”
太医颤抖着跪下,咬咬牙,一气儿道:“只差十几天了,在侧妃腹上施些力揉按,水便能破,接着……”
陆质道:“你再说一遍,水没破,怎么生?”
太医哆嗦的厉害,在地上磕了几个响亮的头,还是说:“王爷,这只是受些疼痛。若是再多犹豫下去,只怕腹中胎儿有恙,到时候连侧妃都跟着更加凶险呀,王爷!”
他此时再看不得人跪,伸手将太医拎了起来,回身去看紫容。
这花妖没心没肺,傻得厉害。在去年的新年后缠上了他,不止留着不肯走,还天真到想给他生孩子。
他是先皇后的血脉,正儿八经的嫡子,是四皇子,是大理寺卿,是豫王,也许还将是太子,是皇帝。却唯独做不了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紫容让他以为他可以,但事实证明了他有多可笑。
陆质的嘴角扯起一个轻微的笑,他伸手拨弄了下紫容没一分血色的唇,垂眼轻道:“这回知道怕了吗?”
你一开始就应该离得我远远的,不回你的树里去,也起码出了这肮脏的京城。这里的人命不值钱,亲情不值钱,在权力之下,连血脉也是不值钱的。
陆质没像太医建议的那样,找个小厮进来按紫容的肚子。
他木着脸将花妖半抱在怀里,没带一丝表情,将平日里温柔抚摸过这人孕肚的手掌贴上去,狠狠地按了下去。
紫容在昏迷中惨叫一声,浑身剧烈地挣扎起来。但陆质紧紧抱着他,力气大的不容他逃开半分。
任凭他怎么哭叫,泪淌了满脸,陆质都没一分手软,直到太医说水破了的那刻。
稳婆早在三月前就被接进了府里住着,不让见外人了。可一直等到太医退出去,陆质褪下了紫容的裤子,她才知道,这位侧妃原来不是双儿。
稳婆的手有些发抖,她无措地抬头去看陆质。
这位只见过一面的豫王殿下此时面色铁青,双目赤红,身形高大立在面前,竟似地府阎罗。阴暗的目光瞧着她,张口是一句语气平淡的话:“他有一点事,你们全部跟着死。”
稳婆浑身一震,愣了愣,便回身去吩咐满屋丫鬟:“去,快去端水,烫过的帕子都好了吧,全拿进来。”
陆质没出产房,窗幔放下来,他将半醒过来的紫容抱在怀里,稳婆在下面看着。
紫容有了些意识,用微弱的声音问他:“陆质,我是不是,要生宝宝?我……我好疼……”
“对,你要生了。”陆质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按稳婆说的便于紫容发力的姿势抱着紫容,轻声哄他:“生出来就没事了,好不好?”
紫容慢慢地点头,“好。”
可是热水端了一盆又一盆,紫容的精神越来越不好,等到陆质叫他都不会答应了的时候,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稳婆什么方法都用了,她指着紫容两条不堪入目的腿,对陆质哭丧着脸说:“王爷,侧妃腿和腰上都没劲儿,生不出来呀。”
饶是在床上躺着,都能看得出来那两条腿已经脱离了这副身体的主人。
他们没生气的耷拉在浸湿一大片、零碎洒了几片带着血腥气的花瓣的褥子上,两个膝盖面上是一整片黑的发紫的淤血,越往下,越肿的透明。
陆质知道,是跪坏了。
他还没当上太子,因为不肯娶妃就能弄得紫容成这个样子,要是哪天他当上了皇帝呢?后宫无人,子嗣不多,恐怕上个早朝的功夫,就再也见不着这个人了吧。
“叫太医进来,想办法让他有劲儿。”陆质说。
太医道:“要一时有劲儿……也有办法,拿银针扎几个穴道即可,但被施针的人会觉得疼。”
“会很疼,殿下得叫两个人来按着侧妃才行。”太医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