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一道熟悉中又带着点陌生的声音冲破浓雾传入耳中。
谁在说话?四儿?四儿好像就是我吧?
师父!是师父在喊我!
四周的灰雾开始渐渐稀薄,唐塘努力睁眼,很疲惫,稍稍休息了一会儿继续挣扎。也不知过了多久,全身早已麻木的疼痛爬上四肢百骸,痛感越来越明显,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仿佛开了一道门缝,缝里有橘黄色的温暖光源。
唐塘慢慢睁开眼,光斑晃动凌乱,光斑里包围着的影子有点熟悉,可是怎么都看不清,像是失焦的相机。过了很久,相机慢慢调好了焦距,一对漆黑的眸子赫然撞入镜头的视野中,眸中的关切清晰可见。
“师父……”没花一秒钟就认出了人,本能的,嘴角翘起,好像身上也不那么疼了,“我没死?”
“嗯,要喝水么?”流云低声问道。
“嗯……”唐塘眼珠子吃力地朝旁边转,“老妈呢……”
流云端着杯子的手一顿,回头看他:“什么?”
唐塘眼睛还没怎么适应光线,被边上的蜡烛一刺激,瞬间迸出了泪花,痛苦地眯了眯眼:“老妈来过了?”
“谁?”流云视线落在他亮晶晶的眼角,瞬间阴沉了脸色。
周遭的气温陡然下降。
惊!!!
唐塘浆糊般的脑子瞬间惊醒,倏地瞪圆眼珠子,惊恐地看着流云半明半暗的脸。
我说了什么……
我靠啊!老子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混帐胡话?!老妈怎么可能来这里?!
一瞬间,唐塘全身血液迅速褪去,一个非常煞风景的念头冒了出来:所谓“脑海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的感觉就是我现在这样吗?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自揣摩着心思僵持了数分钟。
唐塘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惊恐之下痛感全部消散。
流云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念着他现在体质虚弱,稍稍缓和了脸色,端过杯子把僵硬挺尸状的人扶了起来:“喝水。”
“哦……”唐塘吁了口气,想伸手拿杯子,胳膊抬了都不到一厘米,剧痛再次袭来,只好颓然放下,见师父已经拿着杯子凑到唇边,只好乖乖张嘴。
“你希望谁来过?”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
“噗……”茶水喷出,胸前的棉被瞬间湿了一大滩,唐塘瞪着眼痛苦的咳嗽起来。
“好好喝水。”流云不悦的替他拍拍背,又端着杯子凑过去。
唐塘一脸委屈,小心翼翼抿了一小口。师父你要让我喝水就别整这么吓人的问题好不好?
唐塘看他没再说话,颤着一颗小心脏边喝边偷偷瞄着对方脸色。
流云看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心中更加不悦。
唐塘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熬着,刚刚清醒过来的脑子此时已进入高速运转状态,只希望这杯子是个聚宝杯,里面的水永远喝不完才好。
流云等得不耐烦了,沉声道:“喝完了么?”
唐塘连忙点头,乖乖闭紧了嘴巴再不碰一口。
杯子落在桌上的声音明明很轻,可听在某人耳中却像是包青天手中的那块惊堂木,“啪”一声,头皮一紧,连带着魂都被震出去老远。
“可以说了么?”流云拉开距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倒真有几分审问的架势。
“说什么?”唐塘睁大一双无辜地眼睛回看他,一看师父变了脸色,连忙点头,“我说,我说,师父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
流云对于他这种拙劣的装傻充愣技巧实在无语,又不忍心拿他怎么样,顿时一股气憋在胸口,提不上来又压不下去,生平头一回体会到憋屈的感觉。
唐塘瞟了眼他掩藏在冰冷眼神中的小火苗,心肝一颤,脱口道:“我想小黑了……”
流云憋着的那股气顿时破了功:“什么?”
“老马……嗯……就是……呃……小黑……”
室内一片静默,两人再次僵持数分钟。
唐塘不安地半躺着,一动都不敢动,心惊胆战的等着接下来的审问。
流云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突然下床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东来!”
东来裹着一身凌乱的衣裳,揉着眼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公子,四公子怎么了?”
“你的四公子醒了,去喊大公子过来守着。”
东来听到前半句顿时惊喜不已,抬腿便要飞奔进房间扑到唐塘身上,突然又听到后面半句,愣了一下,连忙转身跑出了院子。
流云负手立于门侧,一直没有回头。廊檐下的竹灯在夜风里轻晃,光晕笼罩下,挺拔的身姿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异常清冷。
唐塘抿着唇沉默,眼前的背影突然与某一天的重合,似乎是送翡翠扳指的那次,师父也是这样站着,月色中面对着一片幽幽的竹林,不说话,也不动,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个人,醒目,却很寂寞。
胸口蓦地一痛,唐塘咬了咬唇:“师父……”
流云背影一僵,没有回头,抬起腿走了出去。
一阵凉风从敞开的大门灌了进来,唐塘一颗心迅速下沉。师父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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