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摆手,直坐起身来:“把我的东西都搬到这房里来,将这座院子里的人都撤出去。在我知会以前,绝不要让人来打扰我。群花馆那边你盯着点。”说罢,就泄了力猛地栽倒进坐椅里,头朝后仰着,筋疲力尽。
未央看到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椅边,指尖已经褪尽了墨色,可却在往下滴水。那水尚未落地就蒸腾掉了,只余丝丝凉气。未央只闻桑梓的病状,却从没亲眼看过,惊得忘了动弹,好似自己也被冻住了一般。
“快走。”桑梓拍了下椅圈扶手,那里瞬间就留下一小片湿漉漉的水迹。
未央更是不敢走了,叠声问:“你需要什么,你常用的药在哪里!”她怕桑梓身子本来就因病变差被掏空了许多,现在又是长途远到,还没有恢复过来。她如今应是最累不得,何况刚才还出手杀人。
想来可叹,桑梓如今连一根手指的墨色都如此吃力了,她这哪是好转的迹象。
桑梓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未央。与她的慌乱相比,桑梓要沉稳许多,一点也不像正面临生死关口。她的眼神很平柔,足以安抚人的那种:“我只要睡一觉就好了,无人打扰的好好的睡一觉。”
未央又不敢迟疑了,如今也只有相信她,也许她确实只是睡一觉就好了。她转头去看床上的那人。那人虚弱至极,焉能承受桑梓发病时的寒凉。
可桑梓却是笑了笑:“没有她我才麻烦。你放心,快走吧。”
如此说来,桑梓反复说的那句“重要”是真的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样,未央这才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桑梓静静地听着门外未央的安排,很快外面就没有声响了,而房中已经整个的起了寒意。
桑梓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一步一衣,脱落在地。等爬到床上,她已经是浑身赤/裸了。别说现在外面是极热的暑天,就是入了冬,这时候对于她来说,穿不穿衣裳都没有多大区别。她体内那除不去的病根正争先恐后地将她的气血吞噬,一点一点结出冰霜来。
脱尽衣裳的桑梓肌肤胜雪,却也是妖异的雪白。这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对的。
这个月的十五已过,且甚至都还没有入夜,怎么会发作起来。更甚以往从没有这样近的反复过,她此刻也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一直将晏栖桐当作可以救她的人,却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被她本能的漠视掉了。若是那次除了晏栖桐之外有什么她没注意到的变化,所以才让她轻易地从冰天雪地里脱身出来,可怎么办?
那么现在呢。
桑梓跪坐在床里,看着晏栖桐那张惨淡的面孔。现在钻进被子里,弄不好两个人都活不成。
两个人都活不成的话,黄泉路上好歹自己也有个伴了,算她倒霉。桑梓抿唇笑了笑,揭了被子钻了进去。
但她立即就想,大概是做不成那个伴了。晏栖桐人虽然昏迷着,可她的身体极热,心口那里也极热,甚至觉得这个人的灵魂都一直在无尽地燃烧着。她仿佛听到身体里刚结出的冰层“啪”得就裂开了,露出一眼温泉来。嗯,她这回大概只需要小憩一下就好。浸润在这眼泉水里,一下就好。
晏栖桐看到自己掉进了小花坛里。
或者应该说,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掉进了小花坛里。
那真的是她自己的身体。
可是她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就算刚才跌落在遮阴棚上被弹了一下再掉下去,也应该觉得很痛才是。可惜她没有任何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凭空立着,转头甚至能看到自己对着的这扇窗户里有几张病床,有病人在挂点滴。
原来这里是医院。
我为什么会掉下来呢?站在这的自己又是哪个自己?晏栖桐飘飘忽忽地想,然后就感到像有一块大磁铁,突然将她吸了过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穿过了墙壁,站在了走廊里。
走廊里十分阴沉,寒气逼人。
前面有一点红光,闪烁着,像一只眼睛一样,一直悬在半空中,好像在等着她。晏栖桐是这么理解的,便朝着它走了过去。说走自然是不对的,她想她也是在半空中飘着。那红光倏地大亮了起来,整个世界里也只剩这片艳红似血的光了。晏栖桐本能地停下遮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竟发现自己躺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晏栖桐动了一□子,发现很热。她的身上盖了被子,头枕着枕头,一切都很真实。可她一时还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她偏了偏头,感觉到身边有人。
那瞬间晏栖桐的心都提了起来,寒汗倒立,但立即她又记起桑梓已经出现,已经救下了她。
是的,桑梓接住了坠地的自己,那不是梦,那是真的。
原来身边的人是桑梓。
感知到这一点的晏栖桐松了口气,闭了眼,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不知过去多久。与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醒来后一样,昏昏沉沉,醒了又睡,晏栖桐想她一定是在哪丢了几魂几魄,因为总是提不起精神醒来,即便醒来,眼皮又沉重得想永远都不打开。
但桑梓自然不会让她一直睡下去。
在她眼里,晏栖桐就是那大补的灵丹妙药。她多日的疲乏,那天突然的病发,只依偎在晏栖桐身边,就得到了自然的修复,真是令人惊叹的神奇。恢复过来后的桑梓忙着煎药给晏栖桐喝。晏栖桐想是吃了很多苦,又受了许多惊。以她本是丞相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