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想了想便拣了些话说了,重点描述了晏子梁与晏夫人的思女之情。
招又被拆了,晏栖桐只得小心应对:“你既说让他们忍忍,想来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在宏京里。我其实觉得这脸上的疤不治了也罢,邱缨说敷厚一些的脂粉也是看不出来的。太子妃一事我看就如尘埃落定,再不会有变数。何况你应该知晓——我是真对太子妃一位再没有野望。回到这宏京,我也总是难安得很,想来还是不适宜留在此地的,免得到时候又起什么祸乱。”晏栖桐颠三倒四地道了半天,想是把话都说得清楚了,便眼巴巴地看着桑梓。只差没说,我想走,我要走。
桑梓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能走,所以你也不能走。”
晏栖桐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有些落瓮之感,她屏气细声问道:“为什么你不能走,我也就不能走。”
桑梓便看着她。是,如今想想,原是简单的两个人的关系,竟是到了少不了她的地步。
可谁让你偏偏就是能救我的那个人,至少我要弄清楚,为什么你可以救我。
“明日我给你易容,你跟我到皇宫里去。”桑梓虚指隔壁的房间,“你先去休息着,今夜就住在这里,邱缨那里我差人去说。”
晏栖桐瞪起了眼:“你会易容术?既有易容术,为何还让我一路都蒙着这面纱啊。”
桑梓叹道:“你是想半张脸露着好,还是整张脸都被蒙起来,我可是要帮你做一张面皮的。”
晏栖桐想人家做特效的,这点疤轻易就能遮过去,到底还是落后呀,想着便走了两步,突然转身道:“明日去皇宫里,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走了?”
迟疑了一下,桑梓缓缓点了点头。
晏栖桐松了口气,将要走到门边时,又猛地转过了头。
桑梓腰一软,坐在了床边,万般无力地问道:“又怎么了?”
晏栖桐满是警觉地问道:“你夜里不会再爬上我的床吧?”
桑梓险些窒息,连烦恼的力气都要没有了,只无奈道:“我是登徒子么。”
晏栖桐暗道你可没少做登徒子做的事,只怕你自己都不知晓吧,回头看桑梓只盯着她,仿佛在问你怎么还不走,又是端得冷淡,便哼了哼,关门走了。
☆、第三八章
一夜果然无事,第二日当晏栖桐闭了半天眼,任桑梓在她脸上折腾后,再睁开时,脸都要贴在铜镜上了。
宏京不是山上,所用之物,山上自然不能相较。比如眼前这面铜镜,比之自己那里的镜子也不遑多让,清晰的可辨眉睫。晏栖桐揽镜自照,实在很是佩服。
镜中那张艳丽的脸,被桑梓施以魔手,竟然完全改变了模样。晏栖桐原是一双杏眼,双眸一立便有威严,现在却是被桑梓在眼角画过,拖了一点凤尾般的笔处;原本眼窝也是略深的,却被桑梓在覆面的面皮之下填了些,那种立体消失了,却显得她的眼睛更狭长。眉眼这一变,给人的感觉真是立马换了个人似的。晏栖桐的脸色在桑梓的精心调理下,养得十分不错,她从不施妆粉却胜似旁人的明艳,如今也被桑梓一双手变得有几分憔悴的雪白。
晏栖桐皱起眉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张她原本就有些还看不顺的脸,现在怎么看都有点接近桑梓的病容。
桑梓在一旁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样就可以了。”为了做这张面皮,她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晨又醒早了些,再加上忙了这一阵,还真是有些乏了。“我小憩一下,半个时辰后,你叫我。”说罢她就去洗净了手,和衣卧床。
晏栖桐看看左右,她有见过室外那种大型的靠日影来确定时间的石刻日晷,却不知眼下用什么来确定时辰。所谓的半个时辰,她总觉得桑梓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只是闲来无事,晏栖桐在房里找了找,有纸也有笔。她便磨了点墨,画了一幅自己所知道的那种沙漏图。
没有钟表确定一天二十四小时,整日都不知道到了什么时间,总是似是而非。对于精确惯了时间的人来说,这无疑是痛苦的。这里的人是习惯了,只要望一眼外面的日头,就大约能说上时辰来,但晏栖桐试过多次也分别不出,她甚至连东南西北可能都辨不明白。对于这种常识性的缺失原来是不会影响生活,但现在无疑总是让你不舒服。
她是个对时间要求很精确的人,从读书时代起就一直很严谨,所以倒是养成了个小习惯,即使不看钟表,一分钟之内六十秒,可以默读得相差无几。
所以她想做个沙漏,不是这里有的那种复杂的,而是简易版的。至少可以确定所谓的半个时辰,大概究竟是多长。
当然这里没有透明的玻璃,质材要另寻,里面的流沙大概也要特定。那上下相连的颈部如何衔接,空多大才合适,就这么乱涂乱画着,晏栖桐忽然惊觉过去了很久,许是半个时辰到了,她便忙去叫醒桑梓。
桑梓起身到窗边一看外面日头,点头道:“咱们走吧。”
晏栖桐瞬间有点儿恐惧,难道自己真是直觉得算住了这半个时辰的时间?难道自己也要养出本能来?难道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这里的人,变成宏国的人?难道她迟早会忘了真正的自己,来自哪里,又是和这里到底是如何的不同。
沙漏倘还在脑海里,但晏栖桐仿佛就已经听见了时间流逝时细沙缓缓滑落的声音,堆成自己不想看到的,会被颠倒了的未来。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