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显得空旷的药园子里竟然站了三个人,且都是男人。
这些男人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却身姿挺拔表情严峻,即使自己突然出现也没有引得他们转一转目动一动颈。
桑梓从卧房一出来,就看到晏栖桐愣愣地站在那看着那些男人,她皱了皱眉,道:“打一点清水来。”
晏栖桐脸上微烧,桑梓看自己的眼神多少有些怪异,莫不是以为自己从没见过男人吧。她忙低下头到后厨去打水。
将水端进卧房,晏栖桐才明白过来,桑梓说的来人了,是指来病人了。
虽然桑梓这里确实有很多药材,自己也吃用过不少,但是没想到还真有人上门求医,且个个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狼狈。
卧房里临窗边临时搭了一个简易木床,一个面目年轻的男人躺在上面,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床边有个老者端坐着,正闭目养神似的,听到了晏栖桐的脚步,便睁眼扫了过来。
这一扫之下,老者拧了下眉。
他姓金,从宏京而来。床上躺着的男子是他家的少爷,前段时间一场大病突陷昏迷,至今未愈。少爷是金家的一根独苗,纵有万贯家财也不抵其一根毫毛。可是他们是多方求治无果,后来寻了宫中的御医,只说病不难治,只是药引难寻。
据说那药引,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有,她就是曾经的御医,现已离开皇宫不知去向的桑梓大夫。而他们在千辛万苦爬到这里之后发现——这里只有一个身瘦如骨自己都惨无人色的大夫和一个蒙着面衣袖褴褛的下人。
还都是女子。
桑梓在晏栖桐递上的盆里净了手,缓缓问道:“来时多少人?”
老者心中虽然有诸多疑虑,但还是长叹了口气,心有戚戚道:“我们多方打听才得知您在此处,也知道道路艰险,所以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但没想到事实远远比我们预想还难。单是山下的毒瘴,就折损了两人。这老林里什么都有,护着少爷和我这把老身子骨,一共死了十人。”
桑梓开始把脉,话语蔫软:“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老者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能寻到我这来的,我不辞。”桑梓抬眸看了他一眼。
老者恭敬道:“黑市上千金都难得您的下落,何况这里也不是谁都上得了的,您放心。”
桑梓闻言不再开口,微微倚着了身边的桌子,看似专心把脉。
晏栖桐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从老者的话里,不由让她对桑梓有些改观。看起来她的医术竟是十分了得,千金难求,还只是换一个寻上山的机会。宝桥没走的时候没少吓唬她,只怕她偷偷跑下山去。说这山里虎豹成群,毒虫遍布,每踏一步都可能是个陷阱,是成了精的野兽设下的圈套。因着她的那些话,她有好多个夜晚都不能成眠。到后来才发现,桑梓的这块地盘似是神来之笔,从没有入侵者,只要不踏出去,就是最安全不过的了,这才稍减了被宝桥恐吓的恐惧。
晏栖桐还待偷眼观察老人的衣着服饰,却听见桑梓悠悠然道了一句:“你们请回吧。”
☆、第十章
桑梓把了半天的脉,突然悠悠然道:“你们请回吧。”
坐着的老者猛地站了起来,失声道:“这是为何?”那苍老的脸瞬间都变得和他家的少爷一样惨白了。
桑梓将手收回袖笼中,双手互交拢藏着,微微闭起目来:“这病我不治。”
“您不是说不辞吗?”老者踏前了一步,紧靠着那张木板床。
桑梓却不再答话,好像把个脉便丧失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口都不愿意开。她脸上也不见有多少顽固的拒绝,但越是这种清淡的脸色,越是让老者内心忐忑难安。
老者从床对面绕了过来,迳直跪在了桑梓面前:“我们金家就这一根独苗,老爷说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诊金或是其他条件任您开,绝无二话。您就再好好给少爷看看吧!”
晏栖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多少有些怪异。老人给桑梓下跪,于她的lún_lǐ不符。但她也知道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越是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越好。可就是老人都下跪了,桑梓却眼都不愿意睁开,就算那膝盖磕地的声音十分的明显,也丝毫没有动摇她。看了看床上那毫无声息的年轻男人,晏栖桐心中暗想这个人怕是没有几日了,桑梓才会说这样的话吧。
起死回生,毕竟总要有生的机率。
老者依然还在苦苦哀求桑梓,好半天后,桑梓才缓缓睁开了眼眸,垂下来看着他:“让你家老爷再生一个。”
老者一愣,随即被气得脸都涨红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在那想了片刻,抬头问道:“您是觉得已然无法医治,还是您不治?”
“没有区别。”桑梓依然言简意赅。
“不,”老者摇头,“听您的意思您能治,但竟要少爷眼睁睁受折磨而死。您不治可以,但请告诉老朽原因何在?”
“听罢原因,即刻下山?”桑梓疑问。
老者惨然一笑:“少爷原是在各处都被告是不治之症,来寻您本就是最后一条路。如果少爷不被上天垂怜,老朽一行也只好随少爷上路,阴曹地府也不教少爷害怕。”
桑梓听罢叹了口气,那气叹得轻幽绵软,晏栖桐几乎以为她动了恻隐之心要全力一试,哪知桑梓只是说道:“上得山原本就不一定下得山,你们倒是一片忠心。”
老者不语,脸色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