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要傻了,啊?你们会生活得很好的。”苏伟英把安安从我身边拉过去抱住,抚拍着她的头和背。
“我真的不能没有文青,我真的不能没有文青的啊……”安安像个小孩一样扒在她妈妈的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你们都在这里呀?伯父呢?我给他带了汤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身后飘来。我惊疑地回过头去,一个四十几岁的白白净净的女人提着一个大保温瓶走了过来,小巧、温婉、丰满而圆润,那是辛德康的再婚太太方淑娟。
“淑娟,你好!你怎么来了呢?”苏伟英笑着跟她打招呼。
“刚才中午我问德康回不回家吃饭,他说不回了,说这边出了点事,我问清楚了不就熬了点汤带过来了。”方淑娟笑意盈盈地说,随即又轻轻地问:“怎么样了,文青的爸爸没事吧?”一对温柔的圆眼睛快速扫过每一张脸。
“没事了,淑娟姐,谢谢你!”我过去握住她的手。
“哦,文青!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她月牙似的红唇微微向上弯了弯。
“谢谢!”我也冲她笑笑。
“既然带了汤来了,我们就先去看病人吧。”辛德康看着他夫人说,威严的目光里有着明显的爱怜。我条件反射似的转头去看苏伟英,苏伟英依然山清水朗的,牵着安安的手看着方淑娟笑。我有点责怪自己的无端好奇,没有了爱情,哪里还会有醋意呢?
“爸,妈,这是辛太太,听说爸爸住院了,她特意熬了汤来看你。”我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哦,你好,有心了,谢谢……”爸爸的精神好多了,正靠着床头半躺着闭目养神。
“唉,不客气,不客气!这是应该的!”方淑娟把保温瓶交到站起来的妈妈的手中,“没什么事吧?唉,真是不应该……”她嗔怪地看了看辛德康,并没有半点要责怪的意容和怜爱。
“没什么大事了,医生说休息两天再走。”妈妈把保温瓶放到爸爸床前的台面上。
“那就好,那就好。”方淑娟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来,趁热把汤喝了吧!这是用核桃、花生、土豆、玉米炖的汤,对心脏病很好的。”
妈妈说过谢谢后就给爸爸倒出半碗。
“你先回去吧,我晚一点再走。”大概呆了十来分钟,辛德康对方淑娟说。
“好!你们男人的事我不插手,你们办事我放心!”方淑娟对辛德康柔媚地笑了笑,“伯父、伯母,我先走了啊,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保重!”说完对我们大家温存一笑,转身出了门。
“辛先生,你太太很贤惠。我没什么事了,你也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见?”喝完汤歇了一会后爸爸沉吟地望着辛德康。
“好。我们电话联系。”辛德康的表情比较复杂,不过冷静多了。
六、父亲(1)
第二天上午,辛德康来到了医院。
我才发现,医院是“谈判”的最好地方:不敢过分刺激对方,不敢疾声厉色,不敢拍桌敲凳,就算出了问题,马上就有医护人员服务……
“辛先生,又要耽误你的时间了,很抱歉。”大家坐下后爸爸先开了口,“昨天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回味了很久,你说得很对,很中肯。”爸爸看着辛德康,沉思的目光里带着慈爱,仿佛那是我的哥哥似的。
“是吗……”辛德康不置可否地静静看着前方。
“昨天的谈话让我了解了你,你目光长远,目标明确,有责任心,重亲情,是个很优秀的人。今天我也想让你了解了解我,你觉得好吗?”爸爸依然慈爱地看着辛德康。
“你请说吧。”辛德康看了爸爸一眼。
“我年轻的时候脾气比你大,我比你还传统,也比你专制。在家里我是绝对的权威,老婆孩子既尊敬我又害怕我,我也是个家庭观念很强的人,但孩子们跟我一直都不太亲,有什么心里话都不敢和我说。我有五个孩子,个个都聪明善良、积极进取,都很有正义感很纯朴,但是后来我发现,他们都多多少少有点胆小或者内向、压抑、悲观,这是我的威严造成的结果。我确实是个优秀的共产党员,也是个优秀的干部,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放到工作中去了。我老婆带着五个孩子在农村耕地,孩子们常常吃不饱,衣服上的补丁打了一层又一层,我老婆为了让几个孩子吃饱穿暖,没日没夜地忙,耕田种菜割草挑牛粪,修水库摆地摊养鸡养鹅养猪,一年四季没停过,双手双脚结满了茧,到了冬天手脚就到处开裂流血。我从来没给过她任何帮忙,以为一个男人的事业不是在家里,而是在人民大众里,在工作岗位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不会有超过一个月的时间留在家里,常常都是‘三过其门而不入’,就算回家了也只是吃顿饭睡个觉就走。我那点微薄的工资至少有一半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