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瞳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想到自己刚说过不饿,这么快就推翻自己有点羞耻,只好含蓄地支应了一声:“哦,我吃完再说。”
秦昱言过去拿了两个,长胳膊一伸,右手里的馒头就直接放在杨瞳的米饭那一格,瞬间把饭盒填满了一半。
她态度自然,自己再推脱倒显得心里有点什么了。杨瞳也不好意思干巴巴地道谢,硬扯出一个笑随口说一句:“这是买的馒头?”
秦昱言“嗯”了一声,把另外一个馒头留着自己吃,直接从杨瞳手里拿走饭盒,到小锅跟前盛菜。
人聚集在这一小块儿地方,几处谈论声和着大雨,吵吵闹闹的感觉。大多是在室外廊下和隔壁当做餐厅的屋子里,住院部的小姑娘也出去了,荷花姨站在门口冲着外边高谈阔论。
也就是几分钟前,这个人在自己头顶撑出一把伞,把喧嚣隔离出去。像是汪洋大海中圈出一片孤岛,不会沉没,海水拍打脚面,有一份饮鸩止渴般的安全。
现在她弓着腰替自己盛饭,瘦削细长的手指紧握,关节处的粉白清晰可见。像是她的态度一样,并不强硬,却没办法拒绝,只留一个静谧的洞穴。幽深,最深处藏着一颗泛着盈盈柔光的珠宝。
对于别人给予的友善,杨瞳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也不敢忽视、遗忘。只好拿一整颗心去承装,小心翼翼地悬挂于顶,供奉起来。
于是心头忽然就有一点飘,急速上升时该有的失重,搅乱了脉搏和呼吸。
杨瞳拽不回自己的心,警钟大敲。
这货是要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一定是有什么阴谋!难道又要给我下什么绊子或者让我给她背什么黑锅,提前喂口糖哄哄?
有阴谋的秦昱言把饭盒还了回去,丝毫没有做坏人该有的自觉,笑得坦然亲切:“咱们医院也就是家常饭,米饭、面条之类——外边有凳子,你坐着吃。”
dà_boss通常都是最意想不到的那一个,平素里温和谦良藏得很好,到最后一刻才会揭露本性。杨瞳心里打鼓,再看秦昱言的笑怎么看怎么惊悚,惊疑后怕着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干嘛。
“哟呵!这是领导亲自服务啊!领导,我们怎么没有这个待遇?”
餐厅和厨房中间的墙打通了,留出半边的大窗口,正好对着厨房的碗柜。海燕探过身子取碗柜上的辣椒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杨瞳正兀自出神,被她细高的音调给惊了神,回头看过去时就有些慌乱和茫然。
海燕是笑着,却还是那副嘲讽脸,半点和善的意思都没有:“杨瞳的待遇够好啊,这刚一来就是专车接送,又是打伞送碗的。咱们刚来的时候可没人这么好过啊!”
这群媳妇凑一块儿就爱找点事儿娱乐,海燕是媳妇中间的典型。之前有次原医生带着孙子来医院吃饭,海燕和肖雪搁着劲儿跟小孩儿开玩笑,不停地问“你是哪家的小孩儿啊?”、“谁让你吃我们的饭啦?”、“吃一碗五块钱,你有钱没有啊?”。
她们也是玩笑,没什么恶意。只是她们嗓门大,声音又尖利,玩笑开得还拙劣没涵养,把小孩儿的自尊心说成了渣渣,气得小孩儿摔了碗蹲在地上大哭。
这已经是她们与人相处的方式,拿讽刺当调侃,把伤害说成玩笑,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也不长记性。
但杨瞳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学校里你来我往都讲个理,她又是不爱跟人胡闹的性格。多了人把她划分到高冷白富美那一列,连接近都不敢,哪儿会开这么没水准的玩笑。后来实习,周围也都是老师和同学。就是到了妇幼见到几个诸如老王之类的奇葩,也没人这么掉板,把没素质彰显得如此淋漓尽致。
海燕一说,杨瞳的眉就皱起来了,转身就准备呛回去。
秦昱言先一步开口,没有什么不高兴似的:“你看你不等我上来,自己都先吃上了,一点表现机会不给我留。”
秦昱言就站在杨瞳面前,彼此面对面。秦昱言低头看杨瞳一眼,警告的意思占多数,意在压制住杨瞳那张臭嘴。
得罪肖雪确实是自己太逞强的缘故,并不全怪肖雪。但海燕这一嗓子嚎出来,根本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杨瞳完全忍不下来。秦昱言的手抬起一个小角度,在她手腕上悄悄拉了一把,简短地两个字:“吃饭!”
意思是堵上嘴。
呸!要堵口也找点能让舌尖满足的东西啊!买来的白面馒头算怎么回事儿,一点馍味儿都没有,塞进去还四处漏风呢!
杨瞳不肯让步,海燕却已经跟秦昱言对上话了:“没办法啊,等你上来就要饿虚脱了。”
秦昱言又瞪杨瞳一眼,回头笑着跟海燕打太极:“这么饿啊!那可得多吃点,来来来,我给你盛!”
海燕怪叫一声:“哎呀,本来准备吃一碗的,为了领导盛的饭,就是撑死也得吃第二碗!”
海燕真把饭盒递了过来,秦昱言接了去给她盛米,临回头还不放心地看杨瞳一眼。
不要用这么不放心的眼神好么……这种怀疑的态度更让人不爽好不好!杨瞳端着秦昱言的饭盒,里边是她给的馒头和她盛来的菜,再次感慨拿人家手短,闷闷地在餐厅的方桌子边坐下吃饭。
菜咸到发苦,料放得太多,像是陈年搁置下来的旧货,一点新鲜味儿都没有了。馒头是超市买来的,大工厂批量生产,比杨妈妈自己蒸的馒头差不是一星半点。
本来挺期待的一顿饭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