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普通病房,情况却没什么起色。由于长时间离不开呼吸器,只能切气管,她醒来的时候不多,即使清醒了,也只能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什么也说不出。这个时候温凉就坐在她床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摸她的额发。
到了这个地步,都不知道是不是放她走,才是好的选择。
温凉大约已经稳定下来了,住日租小旅馆的时候多,也有了几个常客。一个晚上接两个人,加上阳阳也只是拖日子,钱紧巴一点还是够用的。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敢照镜子了,“它”好像被他们丢在了路上,镜子里换成了一个真正的怪物。虽然非常不想承认,温凉知道那个总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的“人”,那个脸上挂满了污物,浑身满是伤痕的“人”,长着跟他自己一样的脸。但是有一天,他站在旅馆破旧的小浴室里,看到墙上那面污痕满布的小镜子,那里映出的绝对不是一张人类的脸。
温凉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镜子了。
他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靳野的声音了,有的时候他会闭上眼睛静静的等着,靳野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但是不粗犷,清澈又不激越,带着一点点磁音,如玉石之音。之前他害怕听到靳野的声音,此刻他倒是开始怀念了,毕竟这也是他生活中仅存的一些美好。
现在他多数听到的都是哭声,开始他以为是那是真的,毕竟医院里、尤其他们在的那一区,哭的人并不少见。后来他试着找了一次,走廊里的其他人表现的很平静,有的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但也避而不言一般马上转开了目光,并没有人像他一样在好奇的找是谁在哭,他才恍然,仔细一听,这哭声又有些熟悉。
到这个时候了,很多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几眼,他真是一点都不吃惊。
有一次,晚上他到公园里约好人之后,尾随着那人去旅馆,又听到了有人在哭,呜呜咽咽,痛苦的压抑着,甚至发出扭曲的气声。
好逼真啊,温凉心里想,就跟真的有人在他耳朵边上痛苦的吞咽哭声一般。
前面的人不耐烦的扭过身来,眉目间满是蔑视,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温凉停住脚步,疑惑的看着他。
那人搡了他肩膀一下,怒道:“说好了价钱,老子他妈的逼你了啊?你给我哭哭唧唧什么?!哭丧啊!”
温凉那瞬间想说不是我哭的,他想说我也听到有人在哭了,这次不是幻觉吧?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到底干不干吧!不干滚蛋!”那人说完,又狐疑的看他一眼,有点怕他真的跑了一般,语气缓了缓,“要不是看你长得还算可以,我都不给这么多钱!五百块!再给你加一百行了吧?”
温凉拿袖子擦了擦脸,说:“行。”
“你带那个了吗?”
“没有。”
“你怎么不带啊?”那人一脸消费者权益受到伤害的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凉,“你要是传染给老子什么病,你负责任啊?”
温凉停住脚步,然后他掐了掐手心,耐心道:“旅馆里有。”
“真的有?”那人审视的目光看着温凉,“那玩意儿不掏钱吗?人家谁给你白用啊?你以为开旅馆的都是傻逼啊?”
“用的话要付费,我来付好了。”温凉说。
“房间你也付啊,我给你的钱里面包括房间的钱了,你晓得不?”
“嗯。”
“哎,这就对了,你少给我耍滑头,老老实实的拿钱办事!晓得吧?”
温凉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别说你长得还真好看,跟画儿上的明星似的,又白又瘦,你低着头我都光看着你的眼睫毛了,怎么长那么长?”
温凉还是没有出声。
那人自讨没趣,也闭了嘴。
三月悄然来临,温凉的头发长了,有点扎眼睛。
当初在mix那边时,小靖哥带他去好闺蜜那里剪的头。那个长的很精致的男孩子,笑着说自己是总监,他腰里挂着工具袋,插着十几把各种各样的剪刀,剪一个短发用了快一个小时,认认真真的帮他剪好吹好,还骄傲的欣赏了一会儿。
认真活着的人,真的不管做什么都快乐。
他找护士台要了把剪刀,想自己剪剪,一个护士小姑娘见了,忙拉住他:“你别自己剪!等中午我休班的时候,我帮你剪吧?”
温凉笑了笑:“男人嘛,不求好看,我自己能剪。”
护士好像第一次见到温凉一样,惊讶的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温凉了然,她想必也以为他是个精神病,才决定大义出手的,免得他疯疯癫癫的把自己剪成癞子头。也罢,他可不就是个精神病啊?这么些个月了,也接受了。
护士姑娘挺不好意思的,温凉这种人,虽然现在是落魄了,但笑起来是不能用文质彬彬形容的,他长得好看,芝兰玉树,君子如玉,举手投足之间可见不同常人的气质,不会让人觉得温润亲近,相反会有点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玩,简直与他沉默坐着哭泣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种气质从出生起,在孤傲和骄矜里养成,刻进骨子里,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抹去的。
他自己说了能自己剪,到了卫生间才发现自己很久不曾照镜子,又不好意思回头再去找护士姑娘,犹豫了片刻,他慢慢抬起头。
镜子里,他的身体上顶着一个长满黑紫色肥厚褶皱的生物的头,顶上稀疏的有几根蜷曲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