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轻轻“嗯”了一声,重新沿着长廊向门外走去。赤玉备好了马匹,又跑进来找她,裴瑟想到了什么,收脚站定,慢慢开口道:“赤玉,你替我去一趟凌府。”
如果都要凌老太太去见,那想必齐王的病情十分不好。赤玉不知道竟有这样严重,“公子,凌老太太恐怕……”
裴瑟道:“请老太太进宫,也许还赶得及再见一面……就说是我的意思。”
赤玉闻言咬了咬嘴唇,领命去了。傅琅跟裴瑟走到门外,又跟裴瑟上了马,下意识地往沧浪台门里看了一眼。
沧浪台里的银杏树叶子掉光了,高耸的树枝指向天空,被第一抹熹微的晨光照亮,长夜终究变蓝。天空的暗蓝中添了一抹光亮,仍是被厚重乌云掩盖着,将明未明。裴瑟抖了一下马缰,黑马迅疾奔跑起来。
沧浪台门外的黯淡灯火与门里的灿烂景象飞速倒退,终至不见。
戴望是寅时被召进宫的,那时他刚刚睡下,被侍从拍醒。前半夜最是困顿,他还没来得及发火,侍卫便连忙说道:“二公子,宫里急召。”
戴望迷糊着揉揉眼睛,问道:“什么事?”
侍卫道:“禁卫和内监来找的,说是君上病情有恙。”
戴望仍迷糊着,听完之后过了半晌,才陡然睁开眼睛,吓得一激灵,连忙坐起来穿衣,一边吩咐:“备马,进宫。他们叫我王姐和世子了没有?”
侍卫替他披上外衣,“这样大的事,想必也派人去了,不过世子那里远些。我去备马。”
戴望急匆匆出门,在浓黑夜色中拍马进宫,齐伯先在城门守着,见他来了便上前揖手道:“二公子,王后有令,今日无人可以持械入宫、剑履上殿。”
戴望伸手摘下佩剑来丢给他,齐伯先下令开门让他进去。戴望刚才听到王后下令,就仿佛当头挨了一闷棍一般,恨不得就这样纵马进去,但是也只好下马。
宫中四处缟素,戴望耐着性子穿过一段漫长宫道,迎面抓了个眼熟的宫人问道:“君上不是好好的?怎么披挂起这些东西来?”
那宫人也是一头雾水,被戴望提着领子向前走,絮絮叨叨着:“二公子,实在是小臣也不知道啊,昨晚君上喝了药便睡了,丑时便出了事,王后和世子守着,上头便吩咐我们操办属纩锲齿等礼,又叫我们都出来……”
戴望听到属纩锲齿,知道人命已去,终究是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心腑缓缓沉了下去。
他手中一松放开了宫人,那人连忙跪下:“二公子,王后旨意,进宫的都在大殿候着,不可进合川宫!”
大殿是朝会的地方,这时已经是灯火通明,宫人进进出出安置礼仪器具,但并没有几个人在等候。
戴望昏然坐了一会,想着齐王薨逝是国丧之礼,入宫除剑、剑履不能上殿本是定规。合川宫那里由王后和世子守着,也算寻常。可是,他虽是庶子,但并没有什么规矩明说庶子不可守灵,何况他还是禁军统领,更是应当守在合川宫。王后若真有那样的一道旨意,想必也不是针对他。
戴望本来等得有些焦灼,想到了这一层,便起身往后宫走去。大殿到合川宫尚有一段距离,沿途缟素在夜幕中被宫中灯火照亮,映出些许橙黄色。
他昏沉的头脑被宫道上冷风一吹,才有了几分清明。出事是丑时,现在也还没过多久。若说王后守在合川宫,倒是没什么,可是长豫府邸离王宫比自己远出一倍不止,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一边走一边想,又想到自己昨晚跟齐伯先换班,所以没去看望,如今想来,竟是错过了最后一面,不由得懊悔十分。
心乱如麻间,戴望已经走到了合川宫前。月色清辉洒了一地,宫门前被禁军和宫人内监围了数层,他走上台阶,随口道:“让个道出来。”却没有人动,仍沉默地挡在哪里。戴望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在殿门里面的一个禁军见了他,连忙喊道:“二公子!”
戴望一愣,认出这人是禁军副将,“你怎么在这里?”他说着便推了推挡在自己面前的禁军卫兵,那人咬着牙没动。里面的副将连忙道:“二公子,切勿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搞!事!
没有事情就搞事!
第53章 第二十二章(二)
殿中烛火沉沉,人影如同提线木偶,动静之间隐约露出殿内梅花树下一具棺木。这情形诡异到了极点,戴望不由得起了疑心,“切勿冲动?我是禁军统领,里面躺着的是我父王,这些人挡着,挡我?你让我切勿冲动?”
他怒气一冒头,当即退后一步,抬起一脚便踹向挡着自己的卫兵。那些人像是一早料到他会这样,一时间蜂拥上来阻挡。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眼下却与他为敌一般,戴望心痛之余,怒气更盛,顺手一把拽下他腰间佩刀,并不摘刀鞘,迎头挥打出去,铜铁与卫兵手中锋锐刀刃相击,霎时迸溅出明亮火花。戴望蛮力与身手俱是出众,一旦认真打起来,虽然只是用刀鞘相抵,但下手简直犹如劈金斩玉,毫不留情,短短几个回合间,已经将人肉围墙撕开一个口子。
戴望无意恋战,把刀扛在肩上便提脚迈进合川宫大殿。合川宫一向门户紧闭,现在开着门,殿内的药气散了,龙游梅却开了不少,挂在枝头,在烛火跳动中甚是显眼。那里的棺木旁并无灯烛,里面一片漆黑,还没有人,想必热气未散,仍在里间寝殿的床榻上。
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