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逆着光俯视的视线中到底几分是蔑视只有泰一一个人知道。彼时，哪怕刚刚挣脱天道封印、被迫潜入魔族充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医者，在曾经的天神东皇太一眼里，晚嘉简直弱的宛若蝼蚁，而且天真可笑到自不量力。

奈何，这人傻又好利用，其他的，到无关紧要了。

还有几日，十年一度的斗猎场决斗就会开始了，向来沉睡的魔族之主也会在此时携至宝阴阳玉现身，到那时候……东皇太一望着晚嘉，念头缓缓地飘过去——他是故意接近晚嘉的。晚嘉至阴的魂魄恰适合作他计划最终的媒介，祭了三千魔族、一位魔尊给阴阳玉，他东皇太一自然而言便可重新夺回力量。

晚嘉也正仰着头看东皇太一，傻了吧唧嘿嘿笑，“咦，我才发现，泰一你生的可真俊，这模样要在我们那儿，指定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喜欢……啧啧，等我们逃出去，我多给你介绍几个……”

“哦，是吗？”

“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了，我今天趁着狱卒不注意，偷了他们点酒肉，一块吃吧，瞧你瘦的，魔族那帮小混蛋肯定没给你好好吃饭吧？”晚嘉摸索摸索翻出个布包，揭开里面正是酒囊、腌肉，也不知这人怎么藏的，他拣了块肉填嘴里，顺手摸摸泰一的腰，留下一块可清晰的油印子。

“……多谢，不必了。”泰一嘴角抽了抽，捏开晚嘉的手。而晚嘉一副小流氓模样，反倒捏着泰一的手摸来摸去不肯撒，“泰一，你这手滑溜溜得，比小姑娘的还好摸……咦，你害羞了吗？害羞什么呀，就摸个小手而已，我又没干什么……哎呦、哎呦，疼——”

泰一顺手顶了下晚嘉绷带裹着的地方，再用了个净身的法诀，才把油污去了。

晚嘉不死心，好说歹说，总算让泰一屈尊降贵地吃了几口，乐得美滋滋，豪放地拍拍泰一，“跟你说，人界好吃的东西海了，等我们出去，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诚意十足。

泰一嘴角翘了翘，那弧度，就像当初听到被血液洗过一遍似的年轻人强撑着站在他前面，断断续续地说‘我要保护你’一样。

明明那么弱小，明明那么愚蠢。

又几日，魔族最盛大的斗猎展开，各部最精锐的兵将一次排列，气势恢宏，不过这一切在晚嘉眼里都异常令人厌烦，他站在羔羊猎物中，等待着入场厮杀。他听泰一说了，唯一逃出去的机会就在今天，只要在猎场中夺冠，魔主就会取出阴阳玉赐他魔力——等那一刻，夺取阴阳玉。

阴阳玉可以助他回到人间。

最嗜虐杀、血腥的魔族在斗猎场四周兴奋地嘶吼。

泰一冷静而轻蔑地远眺斗猎场的一切，视线轻轻地在远方年轻人身上略过，最后落在天际，魔主正逐渐从天空中的黑色漩涡中现出身形，而魔主掌心所托的鲜红玉球恰是阴阳玉。接着，泰一笑了笑，他抬了抬手，策划已久的魔族叛乱顿起。

天地变色。魔族东部族叛乱，厮杀四起，现场乱作一团。

魔主并不惊慌，他只是傲慢地漂浮在半空中，红色的光慢慢在阴阳玉间凝聚，一瞬间，天地化作修罗场，无数惨叫伴随着身体化作血雾成为那一缕魂魄的残像。

泰一笑起来，他一步步踏进斗猎场，穿过惊慌失措的魔族，衣袍上染血无数。

接着，他便看见了晚嘉——实际上，他也是过来找这个人的。

他看见晚嘉像个傻瓜似的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快、快离开这里，你会有危险的，我……唔……答应，要保护……”

晚嘉瞪大了眼睛，话停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泰一手中的剑已经穿胸而过。

“泰……泰一？”晚嘉踉跄了一下，向前摔去，恰跌入东皇太一怀里。这位可敬的医者小哥很多次用这样怪怪的姿势迎接过自己，那时候他从训练场下来，伤痕累累，一松口气，就软下来。

“骗人的吧？”晚嘉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胸口，那把光凝作的剑已经消失了，留下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鲜血流得就像要带走生命。

“凡人，死在我手上，你应该知足了。”

晚嘉听见那十分熟悉的声音染上陌生的味道，竭力抬头间，往日像冷淡却有点傲娇的存在忽然变得像太阳一样灼目，祥云烈火纹路的紫金长袍凭空而出。紧接着，令人眩目的腾空而起，晚嘉一阵头晕，脑子里满是我怎么还没死，不对，这不是泰一。

——“你、你是谁！你不是泰一，你把泰一怎么了？”

晚嘉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却被那人轻轻一挥手，拦了下来。

那人还是带着一点讽刺的冷漠笑容，“我自然不是泰一，从来都没有泰一这个人。”

晚嘉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好像有个不怀好意的力量快要把他的灵魂尽数抽出来，他转头，看到远处魔主难得震惊的脸，听到模糊的声音——

“东、东皇太一！”

“吸了全场魔族的鲜血，我的阴阳玉也该苏醒了吧？”东皇太一一步一步走近魔主，满意地看着对面那非人非鬼非神傲慢的面具裂开，现出内里惊恐，他一挥手，阴阳玉红光爆开，魔主惨叫着化作一片血雾尽数被阴阳玉吞噬，天地笼罩了可怖的血色。

“……泰一在哪……我、我要去救他……”

晚嘉在失去意识前一刻，或者是，在生命的尽头，这样说。

他看着晚嘉身体消失，留下半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