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遮住大半脸颊,隐约能瞧见满脸胡茬泛青,只一双眸子隔着乱发露出几分乌黑。
赵虎瞧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个刺头。他咧嘴又笑,指骨咔咔作响,当即走到这人面前,抻着脖子道:“你再给老子说一句。”
秦峥木然抬头,张了张干裂的唇,低声道:“没钱。”
话音刚落,赵虎结结实实一圈撞了出去,直捣秦峥腰上,让他当即俯下身去,半天没能发出一丝声响。
“小子,你再说一遍?”赵虎一脚踹在秦峥心窝,不等他起身,满是灰土的破靴已经狠狠踩在秦峥头上,硬生生将他的脸踏入泥里三分。
半晌,血才从秦峥唇角蜿蜒流下。
一线朱红从脖间垂落,玉色温润。
“娘的。”赵虎眼睛一瞥当即火冒三丈,伸手去拽秦峥颈间玉,还不等触到,忽觉脚下不稳,只见原本被踩在脚下的人一个鲤鱼打挺,劈腿横扫过来。
赵虎不防,被扫到再地,再抬头时,却见面前人扬着风尘,微微挑起下巴,缓缓抬手按住心口那枚玉。
“干你娘的,反了!”赵虎暴喝一声,抬手一挥,身后的兵卒一拥而上,拳脚棍棒全都招呼了上去。
秦峥薄唇抿做一线,手上镣铐一抬生生接住一棍,错开身后拳风,一腿踹出格开袭来的一人。可来路千里迢迢,全部力气早已消磨殆尽,身上新伤旧伤,又怎敌众手,不过须臾就被一棍重重砸在脊背,当即扑倒在地。
“打!给老子狠狠教训一顿!”赵虎抹了把嘴角,恶狠狠道。
这里是千里之外的军营,跟上京那等纨绔挑事的殴打自是不同,拳打脚踹,都是下了狠劲儿。骨头断裂的声响,令人牙酸。
黄土滚血,和作污泥,缓缓从身下蔓开……
赵虎咬牙对着蜷缩在地的秦峥就是两脚,一弯腰将他拽起,耳光抽得叫人手麻。
“小子,你听好了,得罪了爷,今天就让你跟豺狼野狗作伴去。”赵虎说完,看着半死不活的人,抬手又去扯那玉,可秦峥偏将玉死死攥在手心里,力道大的几乎将玉捏作齑粉。
赵虎眉头倒竖,猛地将秦峥惯在地上,抬脚再度狠踹过去:“倔?就没有倔种在老子手底下讨过好!来人,给我掰开这小子的手!掰不开就拿刀剁了!”
黄土血泥,隔着乱发,秦峥看到残阳如血,他无声动了动唇,拳脚棍棒再袭来,却也是无知无觉,唯有紧握玉坠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
塞北大营里,炊烟更甚,几个老弱士兵正将一担水挑的摇摇晃晃。
“听说了吗,三校场那边在收拾人。”
“是今个儿送过来的流犯?”
“可不是吗?命不好,落到赵什长那里。听说是个硬脾气的,死活不肯把随身的物件孝敬上去。骨头都砸碎了,还死护着不撒手。”
“唉,东西能有命重要?”
“谁知道呢,指不定人家祖传的。”
“祖宗能显灵还是咋的?”
俩老兵嘀嘀咕咕摇着头走远……
身后,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微微皱眉,朝校场那边看了看,伸手拽了拽背上的药篓子,扭头朝那边走去。
残阳一缕眼看消失在黄沙尽头,地上血色不消。
“千户大人那边说了,今个儿要签押流犯的名字编军,总不好将人打死的。”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落入秦峥耳中只是嗡鸣一片,一个字都听不清。
赵虎一帮人似乎说了些什么,几人纠缠了好一会儿。
许久,脚步声纷纷离去,带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喂,你还好吧?”有人伸手撩开被血粘做一缕缕的乱发,最后一抹斜阳正落在眼底,血红一片。
满是血污的指缝微微松开,落下一枚玉观音。
慈眉善目,悲悯世人。
染血的薄唇微微勾起一线,唇间开合,挤出轻飘飘的两个字。
“清辞……”
夜色蔼蔼,几声虫鸣透纱窗。
一滴冷汗自眉心滑落瓷枕,呼吸骤然加重三分,楚瑜自床上坐起身来,颤抖得指尖缓缓按在心头,喉间的干涩,撕出几分疼。
帘外脚步声起,秋月的声音轻轻传来:“二爷醒了?”
楚瑜长长松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问道:“几时了?”
“回二爷,正是寅时。”
楚瑜缓了片刻,挑帘道:“备水洗漱。”
该是早朝了。
第36章
朝会散罢,再临御书房。
楚瑜隔着门都听见里面七嘴八舌宛如菜市场吵架一样的声音,额角紧了紧,很想掉头回家。只是显然不大可能,随着推门声,里面的吵嚷戛然而止。
众人一并朝门前看去,此时日头刚出不久,从门外漏进室内,楚瑜一身绯红公服纹孔雀,花犀长带束蜂腰,长长发竖起扣鎏金玉冠,眉目盛着半缕熹微,惊艳且从容。
“臣,叩见陛下。”楚瑜恭恭敬敬跪下见礼,官袍层层叠于身下,像是忽然铺展开的牡丹,无端雍容。
原本还沉迷吵架的几位大臣登时安静下来,控制不住地开始盘算族里有没有容貌出众的小辈还未嫁娶。户部尚书楚瑜年轻有为、位高权重、极得圣宠、容才兼备,哪怕曾有过一段不太成功的婚史,那也是明晃晃的抢手。且看看那险些踏破门槛的冰人们就晓得了。
“楚卿,坐。”正堂那位终于开了口。
楚瑜这才抬起头来,正对上燕承启似笑非笑的目光。
一年前,楚瑜与秦峥和离,重归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