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启明倒慌了:“嗳,你可别这么说,你一直是我的榜样,你不知道,打小时候爹娘便喜欢拿你来教训我,‘你看看隔壁家的阿兰,再瞧瞧你自己,都是吃同一碗的稻谷长大的,怎么差距比这稻子杆还长呢?’”
两人又短暂地对视了片刻,各自移开视线。
任兰眉心的皱纹略微舒展了些。她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重新抬起头,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英凛:“既然彼此的误会已经解开,当务之急是找到真正的窃贼。启明,你速速将正秋师父放出来,然后去通知师父,解开误会。我再去仓库找一找,看看是否有别的线索。”
她见安启明点头应过,便将视线转向卢冬青,刚要开口,又将嘴闭上了。
卢冬青素来善于察言观色,瞧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理解了她的担忧,索性主动开口道:“师姐,我碰巧对魔教的状况略知一二,我随你一同去吧。”
安启明转向他,也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弯下肩被,深深地鞠下一躬。
卢冬青惊道:“师兄,你不必行此重礼。”
安启明道:“没什么,本来就是我对不住你们,有错就该认。正秋师父就交给我,我即刻便将他救出来,然后就去找你们汇合。”
卢冬青点点头,已转身往门边走去,但很快停下脚步,回头道:“师父他……因为从前与魔教交手,身上中过寒毒,一直未愈……”
安启明微微一惊,很快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为他备好药。”
卢冬青冲他抱拳道:“那就拜托你了。”
祭坛是空的,暮色渐渐沉落,九天玄女高挑英武的身姿笼罩在一片死寂中。
这位守护羽山族的神灵孤独地站着,轮廓融化在淡金色的阳光中,变得有些模糊,从远处看,好似在一日之间消瘦了许多。
卢冬青的心中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神灵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刻吗?
几个时辰前,祭坛后方刚刚发生一场大乱,羽山族人兴致高昂地将叛徒送入监牢,在这一阵除j,i,an产恶的亢奋过后,似乎每个人都陷入了异样的消沉。
这消沉就是羽山族的缩影,笼罩在每个族人的头顶,挥之不去,每个人的心中都装着恐惧,可每个人都不说出口,在偏安一隅粉饰太平。等待着沉寂的生活终于被一声号角撕破。
九年了,y-in影在禹国的天空上扩张,每个角落都难以幸免,灵泉谷的安稳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又怎能够长久。
莫非真的如魔教使者所说,这世道已到了颠覆的时刻?
卢冬青望着走在自己前方的女子,任兰迈着急切的步子,心无旁骛地穿过索桥,索桥在风中飘摇,她的步伐却坚定如常,背上的长辫随着她的脚步扬起又落下。
这世道上,还有许多像她一样的人,选择咽下苦楚与委屈,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哪怕将自己割伤,也要执稳手中的刀剑。
有这样的人在,世道怎能够轻易颠覆。
卢冬青的心境骤然明朗,像是有人拨开了天空,让一缕阳光照进来。
他虽然对朝廷怀有仇恨,但他绝不会赞同魔教的所作所为。
与广袤的山川河流相比,他的仇恨不过是一滴水。他决不该困在这水里,他要成为瀑布,飞流而下,奔泻千里,将一切陈旧腐朽之物砸碎,在清冽壮美的浪潮中拥抱新生。
瀑布的激流声扔在耳畔回荡,他已重新站在仓库门口。
在那一片狼藉之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第50章 神台遗恨(一)
黄昏临近,暮色四合,仓库里的光线更加晦暗。任兰在满地散落的狼藉中翻找,试图找出一丝半缕的线索,哪怕是一片掉落的书页,一只异样的脚印。
可惜的是,她找寻许久,仍旧一无所获。
各式药草的涩苦混杂在一处,将她的感官填得满满当当,就连头脑也不由自主地发胀,额头左右两侧的x,ue口隐隐作痛。
本来,天然的草叶要经过诸多工序,或暴晒,或浸泡,或凝炼,才能成为稀贵的药材。这仓库中贮存的药材有些已经成型,有些还在工序之中,为了防止不同类目之间,药性互相影响,仓库的陈设摆放大有学问。
但贪心的贼偷显然没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不仅将成品匆匆掠走,还将未成形的草叶翻弄得一团糟乱,暴殄天物。
卢冬青也觉察到了空气中的不谐,陈年药草特有的涩苦清寒钻进他的衣领,令他感到没来由地冷。
他在这洞x,ue中呆得越是长久,心中的疑虑便堆得越高。心弦也绷紧到了极致,终于忍不住问:“真的会有外人潜进灵泉谷,并且恰好找到这间山洞么?”
任兰也停止翻找,转向身后的同伴,皱眉道:“要想出入灵泉谷,甘沂河的确是唯一的路,河岸的山崖也不是不能攀爬,但山势崎岖陡耸,全然没有路可走,非得徒手攀爬峭壁才行。而岩壁上空空如也,若是有人攀爬,负责巡逻的守卫队伍一定会瞧见的。”
卢冬青点点头,又道:“其实我方才还有一个发现,这仓库的锁上没有撬动或切割的痕迹,看上去完好无损,好像是只由钥匙开合过。”
任兰的眉头皱得更紧:“这只锁的钥匙只有三把,分别由师父、启明和我保管,我和师父的钥匙常年带在身上,昨晚启明的钥匙在你的房间里……”说到此处,她猛地抬起头,“不,并不是我做的。”
“那是自然,”卢冬青轻拍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