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听万世域将事情经过仔细说了一遍,睨他一眼,问道:“你打算如何办理此案”
万世域斩钉截铁地道:“依律法,秉公而行”
夏浔道:“依律法,这万物竹该当何罪”
万世域道:“纵马踢死人命,原非绝大罪过。可是一拳打死苦主,却是必死之罪”
夏浔当机立断,把眉头一挑,说道:“好此案事实清楚,人犯当场抓获,连审都不用审了。此案事涉两族,尤其易起争端,慢则生变。你准备一下,马上召集相关人等,立即升堂断案”
万世域一呆,说道:“部堂,无需如此着急吧此案就算判了,犯人抗诉,还需复审,然后还要呈报刑部,皇上御笔勾决,一来一往,得数月之久,如今已是下午,实嫌仓促了些。”
夏浔摇头道:“不必本官是奉旨督抚辽东,有王命旗牌在身,若判了他死罪,请王命旗牌,立即处斩便是本督一旁听审,为你坐镇,若那唐杰还来生事,由本督对付”
见万世域还有些惶惑,夏浔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万大人呐,你是不是觉得本督雷厉风行,有些不近人情了”
万世域不语,夏浔苦笑一声,深沉地道:“你错了,我这么做,正是考虑到了人情。”
夏浔往椅背上靠了靠,望着他说道:“你以为,我在辽东顺风顺水,便可以飞扬跋扈么错了,其实,我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平衡各方面的关系利益。人都有感情都有私心都有亲疏远近,最难办的不是打多少胜仗,你好我好大家好地请多少封赏,而是平衡各方面的关系。
如今辽东的情形表面上看来一片欣欣向荣,可是随着这繁荣,许多原来并不存在的问题也变得突出起来了。我要调动各个方面的力量,一齐致力于辽东的发展,不能因为这件事挑起族众之间的对立,否则那些冷眼旁观的部落会突然发现,原来我们始终只是利用他们,从来没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看待,刚刚收附还不稳定的人心会涣然散去。
唐杰的儿子还在你的手里,他此番离去,会就此罢手么我看不然,恐怕他这一去,就要到处请托求人,一齐向我求请。唐物竹之罪,固然该杀,可是这么多大员求到我的头上,这个面子我给是不给给了,便失去辽东民心。不给,不免令众官员觉得我不近人情,他们在下边做事,很容易就把这种不满发泄在所做的事上”
夏浔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人情,人情,人的感情。由夫妻而有父母子女,接着便有一个家族,部落群体社会国家随之便也有了爱情父母情儿女情兄弟情邻里情乡土情袍泽情同僚情上下情
它是约定俗成的一种行为规则,不一定总与律法相符,却贯穿人的始终,人情就是一种利益,这张网无处不在。我要经营辽东,是大权在握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一番就能解决一切的要那样倒简单了,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哪里出了问题,请皇上去坐镇一段时间,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我要经营辽东,经营什么说到根子上,经营的就是各方面的利益各方面的人情。唐物竹是必斩的,有了这个血淋淋的例子,各种达官贵人骄横跋扈的气焰就会被打压下去,避免将来出更大的问题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他,他那老爹就来不及四处串联,别人还没求到我头上,人就已经处斩了,那便不是本督不给他们面子,你说呢”
万世域肃然道:“下官明白了,这便召集原告被告,公审此案”
第599章马脚
暮色苍茫,边城就要关闭城门了,数十骑快马从东南方飞驰而来,沐浴着一线夕阳,仿佛战袍上涂了一层金灿灿的光彩。
他们穿得是明军的将官军服,所以正要关闭城门的老兵等了一会儿,候那拨人冲到城门前,验看了腰牌,便将半掩的城门推开,那数十骑快马疾驰而入。到了这时辰,集市都已散了,街上行人也不多,一行人放马疾驰,马蹄铁掌敲在碎石路上,如密雨敲窗,噼啪作响。
唐杰请到了魏春兵等好几个将官,还有从辽阳赶去沈阳护送山货的一位熟识的都司,回到开原城,眼前街头行人寥落,想起宝贝儿子要在狱里蹲上一宿,唐杰很是心疼,连家也没顾得上回,与几位将官说了一声,便直奔总督府。
幕府下设的一应衙门,都环绕在总督府周围,这些人堪堪经过长史府时,忽见一行人从里边出来,其中一个妇人被两个人搀着,双腿软软的几不着地,号哭声惨不忍闻。
唐杰定睛一看,那哭得死去活来的妇人正是自己夫人可云,不由大吃一惊,连忙一勒马缰,那马冲得正急,被他一勒,人立而起,未等前蹄落在,唐杰便翻身下马,快步迎向自己夫人,唤道:“可云,你怎来了此处”
唐夫人一见是他,本已哭得嘶哑软弱的声音陡然放大,号啕道:“相公,相公我们的孩儿死得好惨啊物竹他他被处斩了”
唐杰一听,如五雷轰顶,脸色陡地一片惨白,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算它是提刑按察使司,哪里有权批斩”
旁边他那兄长唐豪含泪道:“总督请出了王命旗牌,所以”
唐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