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贤原以为邺镇已经回绿河了,现下西蜀各部落酋长都被大夏的军队控制着,巫女们经乌巴山山寨一事之后,没有几个是完完好好的,幸存下来的,又都不知道被景帝关在什么地方。
邺镇和她一起落在了拓尔跋手里,山洞坍塌的时候拓尔跋的人根本就顾不上他们,他们这才被大夏人救了出来。那之后,邺镇就和他的那个巫师流烟一起不见了,李德贤以为他们不是也和那些巫女一样被景帝囚了起来,就是已经回了绿河,但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是后者。因为至少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巫女出面稳定人心是非常有必要的。这一点,景帝肯定也心知肚明。
“圣巫女,邺镇求您出面,为我八百万蜀民祈求神意!”
邺镇一来就给她跪下了,倒着实吓了她一跳。这位绿河巫女是何等高傲而放纵,她可是实实在在地领教过的。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她赶紧把邺镇扶起来,几日不见,看得出他憔悴了很多。她想,自己虽安然住在这城主府里,但恐怕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邺镇盯着她,问:“这几日,你就从未踏出过城主府一步?清河城里,乃至整个蜀地,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圣巫女知道吗?”
李德贤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你要记清楚,你是圣巫女!”
“我不是。”李德贤走开了,“这是王公觳给我安的名头,我从来都不想做这个什么圣巫女。你应当知道,要不是王公觳以我父亲和梁生的性命相要挟,我又怎么会甘心受他摆布?”
“你以为这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吗?”邺镇果然还是那个邺镇,求人都话中句句带刺。他说:“我见不到夏景帝,就只好来见你了。我和流烟一路回绿河,所到之处,水患猖獗,百姓无以安居之所,无以果腹之粮,神庙破败,香火断绝,大街上、道路边,就连巫神庙的庙廊下,都是遍地灾民。夏景帝自称仁德,可他的仁德在哪里?我不管统治这片土地的是蜀王室还是大夏人,你们要争、要抢,为什么是蜀民来受苦受难?”
李德贤也怒了:“这话你对我说有什么用!是这天灾由我带来,还是这人祸因我而起!我们一家人,甘愿被卷进这一切吗!承欢到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又该怨谁!”
邺镇和她怒目而视,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两步,又转过身来,说:“能怨谁!怨不了天怨不了地更怨不了人!你是圣巫女他也是!我要是能自己站上锦城巫神庙的祭台,我还来求你!一个绿河——救不了整个西蜀!”他以一贯讥讽的口气说,“你以为,你真能置身事外?”邺镇说完,甩了一下袖子就走了。
李德贤站在原地良久,这时突然想起来萧和还在。她转身看到和儿正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大眼睛里没什么情绪,看着让人心惊。
李德贤以为他是吓着了,走过去把他抱进怀里,一声一声安抚:“和儿乖,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发脾气,吓着没?你还想不想吃红豆粥?我们叫厨房再做一碗好不好?”
萧和抱着她的脖子,问她:“父皇……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李德贤安抚着他,自己的眼泪却出来了。萧乾是皇帝,世间任何君主,都不可能让他的子民有能力反抗他。他不可能喂饱了蜀民,反而让他们有机会拿起武器来反抗大夏的统治。李德贤深知,在完全挫败王公觳的阴谋之前,萧乾不可能真正倾大夏举国之力救蜀地万民于水火之中,他甚至不会让“圣巫女”这几个字再重新在西蜀大地上被人吟唱。
王室即死,巫神已去,这片土地,才会真正属于大夏。
可是这些……能够跟和儿说吗?
李德贤只能紧紧抱着和儿,一遍遍呢喃他的名字:“和儿,和儿……”
萧和其实有个乳名,是他已经故去的母妃静妃取的,叫“喜儿”。只是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名字了,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丝毫印象。
萧乾、红叶、张怙和青岩四人在乌巴山山间行走,萧乾一直留心看着手里的地图,等感觉到脖子上又痒又痛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毒虫蛰过的地方已经红肿起很大一块了。
他抬手就要去抓,青岩眼尖看到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旁边红叶已经要拔剑出鞘了,萧乾却用眼神制住了她。
“千万不能抓!越抓肿得越厉害。”
青岩难受似的皱起眉头,一叹气甩开他的手,转身开始在周围扒来扒去。他们眼见着他从灌木丛中小心翼翼地捉出来一条全身长满刚毛的毒虫,不禁一阵恶寒。
“你这是被毒虫蛰了。这东西,我们俗称八角毛,一般来说夏秋时节才会很猖獗,没想到现在还有!”他随手拔下几片叶子,把毒虫包住,一用力,就捏了个稀巴烂。
毒虫的□□流出来,青岩把它们涂在手上,又抓过萧乾的胳膊,把他拉得更近了一点。两人对视一眼,萧乾没什么表情,青岩板着脸,神色难明,立刻就错开了去。
他把手上毒虫的□□均匀涂抹到萧乾脖子上的红肿处,萧乾只觉得伤口一阵麻痒,忍不住又想用手去抓,可还是生生克制住了。
“放心,这东西毒性不强,很快就会好了。”
张怙心有余悸地四下里看了看,上前了一步问:“那先前上山来的那些官兵,也都是被什么毒虫蛰了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