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柔柔一笑:“妾身自幼就习惯照料他人,这点伤口,又怎能吓到我。”她剪开宁楚仪的伤口,果然见他后臀上青紫一片,上面皮开肉绽,看着确实有些凄然。
她将干净软布放到开水中烫了一下,拿出放凉后,轻轻擦去上面血迹,再用伤药敷上,之后盖上一块干布,又替宁楚仪拉上薄被盖在身上。
宁楚仪从未在人前这样坦露身体,一直紧张得将臀部绷得紧紧,一直到结束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华容泼掉污脏血水,回到房内,见宁楚仪头发因为汗渍都结到一起,于是提议道:“二郎身上都是汗渍,怕是要难受。刚好我熬了皂角,不如端些水来,替二郎洗洗头发。”
宁楚仪歉然道:“不必,刚刚已经是劳烦容儿,我等伤口好了再自己来吧。”
容儿坐过来,放开他的发髻,替他梳理凌乱的头发,嘴里道:“我在幼时,曾有一幼弟,那时,我常替他洗发。他性格柔软可人,最喜欢黏在我身边。”
宁楚仪本欲拒绝,听说此话,下意识有些不忍心,只能忍住身上抗拒,柔顺将头枕在双臂上,任她来去。
“只可惜,生不逢时,我与他因为战乱,已经失散多年。若是他现在还在,应该也长大成人了。”容儿轻叹道。
宁楚仪心中默算,容儿说她今年十八,满打满算,也该到贞观年间了。彼时天下早已安定,还哪里有什么战乱?
“我说的,便是武德九年的那场乱事。”像是看穿了他的疑虑,容儿开口解释。
宁楚仪心中一顿,抬眸直直朝她看去。
☆、附子
“武德九年那年,容儿岂不是只有三岁?”宁楚仪盯着华容恬淡的脸轻声问。
华容却只是淡淡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缓缓说道:“我那小弟弟,还在襁褓中时便只与我亲近。我父母皆丧,一个人甚是孤苦,幸得有他与我相伴。那时候,我生活之处,无人真心待我,便是有年纪相仿的伙伴,也整日里是互相挤兑,表面上和气,背地里什么损招都能使,言语上的凌.辱从来都不会少。然而纵是有千般委屈,只要我弟弟对我一笑,我就全忘了。他便是我的希望,我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能博他一笑,只愿他能开心、健康、平安地长大成人。”
听到此言,宁楚仪立刻身有感焉,在他年幼时,宁平举也是这般对自己。那时自己体弱,不时缠绵病榻,都是宁平举榻前榻后照顾自己。生活艰苦,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宁平举是个粗人,然对他却是心细如发,无微不至。衣服暖了凉了,汤饭冷了烫了,他都一一记在心上。不管白日里做工有多累,只要宁楚仪对他一笑,他便也回应灿然笑容。他可以自己穿不暖、吃不饱,只要宁楚仪过得好。只要能讨得宁楚仪欢心,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都道长兄如父,宁平举于他,更是把父亲与兄长的责任都担在了身上。想到此,他放下对华容的抗拒,伏下了头。
容儿嘴角抿起笑了笑,眼神柔和。替宁楚仪梳顺了头发,她站起身走了出去,不到片刻便端了一盆温水又进了来。
宁楚仪伏在榻上,双肘撑着递过头,任华容将他头发弄湿,抹上皂角膏搓揉。细细的泡沫从华容纤细素白的手上滑落,落在盆中,惊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有水滴落了进去,一串水珠弹了上来,只是爬起少许又落了回去。
宁楚仪看到水盆里,华容眼中似乎有泪水滑落。
“我现在还记得他的样子,他在襁褓中,脸儿白白胖胖,眼睛又大又灵活,只要见到我就会笑得好开心。”华容手上动作轻柔,“他性子乖巧可人,很是好哄。只要一顿吃的饱饱,便从不哭闹。我最喜将他抱在怀中,一边唱着歌一边哄他入睡。他伏在我肩膀上,那么小,那么柔软。我这双手,从未将那样的小生命擎在手中,只有在他身上,我才找到宁静与温暖。二郎可能体会那种感觉?”
宁楚仪觉得心中有块柔软的地方被戳动,鼻音含糊地嗯了一声。
“所以后来,有个人对我说,他要收养我那幼弟,要带他去一个富足安宁的地方,给他一个家,让他如常人一般长大,我虽是心中万般不舍,也只好放手让他带走离去。”
“为何他不将你一起带走?”宁楚仪忍不住问道,“难道多带一个年幼的女孩也力不能及吗?”
水盆里的水污了,他看不到华容脸上的冰冷,也看不到她眼神的悠远。
“我若是跟着走了,我那小弟弟就必然走不了了。”她柔柔一笑,“我留下来,才能争取时间,让他走得更远,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从此以后,我也不必提心吊胆整日看在他身边,担心他的安危了。”
宁楚仪心中触动,难道那时候竟然还有人阻止她不成!“那时你一年幼少女,又能做些什么?乱世人命如草芥,你为了自己的弟弟,恐怕是吃尽了苦头。那你在日后,可曾有再见过他?”他想不出一个三五岁的年幼孩子能做什么事来拖延时间,甚至有些怀疑华容话语的真实性。
华容笑了:“见过。后来我终于得了自由身,按着先前那人留下的线索找到了我弟弟栖身的人家,那个时候,我弟弟已经长成了俊朗可爱的少年。”
“你没有与他相认吗?”
“他被一个富裕人家收养,有父有母,还有几个兄弟,我一个卑贱的丫头,如何能与他相认?当日我送他出来,便是为了他能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这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