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床铺,简陋的通铺样式,木架暗黄,无雕花,无镂图。床上挂着绿色的纱帐,而她自己这边,则是粉色的。
如此简陋的一间屋子,看着像是市井人家,却又隐透出一些不同。比方说屋内的几个大衣橱,还有两个梳妆台,以及满屋的香气。
再还有屋子里的琴架,与墙上挂着的琵琶。
这是哪里?
“我的儿,你可是醒了,担心死为娘,生怕你就此丢下我,让我可怎么办哪?”金娘一把将她抱住,是真的喜极而泣。
可不是得高兴,人保住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也就保住了。
少女的眉头皱得更紧,面上却不露声色,看着绿衣少女。绿衣少女也在看着她,杏仁大眼柳叶眉,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配上嫩如凝脂的肌肤,清纯之中透着诱惑。
“碧姜姐姐,你病了三天,昏了三天。绿衣还怕你…你现在饿不饿?”
碧姜?绿衣?
少女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覆下,像一把张开的羽扇。她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人能唤她一声姐姐,而且她并不叫碧姜。视线之中,是一双完全陌生的手,十指青葱如玉,指甲粉嫩透亮,一看就是平日里精心养护的。
但却不是自己的手。
自己的手,虽然皮肤白晳,却因常年握剑,虎口处都结了一层厚茧。而这双手,太过细幼,像是未长成的少女。
多年的习惯,令她养成了处惊不变的性子。不用细细思量,都能明白事情的不寻常之处。此处没有她习经为常的硝烟气,没有将士们的厮杀声。还有这间屋子,即不像燕赤人的寒山洞,也不像是裕西关一带的民居。
她究竟是在哪里?又变成了谁?
金娘抹了半天的泪,放开了她。她看着名叫绿衣的少女出去,待进来时端着一碗粥。那白瓷碗特别的小,和茶盅差不多大。
她确实感到腹内空虚,靠坐在床头,优雅地喝起来。
虽在边关多年,但她骨子里皇家的礼仪全部都在。看得绿衣心里纳罕,总觉得碧姜姐姐喝粥的模样比从前好看。
到底哪里好看,又说不上来。
动作虽优雅,速度却不慢。金娘只道她饿狠了,也没怀疑。一碗见底,她轻举着碗,金娘一愣,“哎哟,我的儿,你不能再吃了。自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多,可别再吃出个什么好歹?”
一小碗的粥都吃不完,从小到大都是当猫养大的吗?
少女没有吭声,绿衣接过她手中的碗,扭着腰肢出了门。方才她还没注意到,现在看到绿衣走路的姿势,一摇三摆,并不像是正常的走姿。柳腰花态,款摆生姿。如此仪态,她只在宫中的乐女身上见过。
还有眼前自称是娘的妇人,头上簪着大红的绢花,脸上的妆色极浓,看五官长相,年轻时候应是一位美人。虽是风韵犹存,却透着媚俗。
“我的儿啊,那起子穷酸哪里养得起你金贵的身子。你呀,莫再想着郑家哥儿。不是娘狠心拆散你们,而是你和他不合适。他将来要考功名,你美娘婶子能同意你跟着他?再者,你是娘锦衣玉食养大的,能和郑家哥儿吃糠咽菜?要为娘说啊,你天生就是来世间享福的,何必自讨苦吃。”
金娘尽力挤着慈祥的笑,两颊挤出深深的沟壑,把原本扑得极厚的粉卡在沟里,形成一道白线。
语重心长地说完,她伸手摸着少女的额头。额头凉着,想来烧已退,“可怜的儿啊,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你这一病,没把娘给吓死。”
少女闻得浓浓的脂粉香,不着痕迹地避开,金娘就冷了脸,“怎么?生了一场病,还与娘生分了?你可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好吃好喝地供着?远的不说,就刚才大夫开的那帖药,就花了四钱银子。你也不思量思量,是谁一心替你打算,想让你以后吃香喝辣的?你若是能堂堂正正的嫁人,娘不拦你。可你出去问问,谁会娶你为妻?郑家哥儿不行,别人更不愿意。”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哪里像一个当娘的和女儿说的话?她的眸子里全是暗色,若是从前,谁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只怕早就拖出去斩了。
她心里疑团渐大,默不吭声。
金娘以为她听进去了,换上柔和的口吻,“你好好养身子,娘出去了。”
眼前事情诡异,自己不是自己,所处之地亦十分陌生。她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只得软绵绵地靠倒在床头。
绿衣不赞同地看她一眼,慢慢除掉外裳,懒懒地躺在对面那张床上,用锦被盖着身子,“碧姜姐姐,你呀就是想不开。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相信男人的话。他们哪,爱你的颜色时,自然是千依百顺,觉得你千好万好。一旦你容颜不再,还不是弃如敝履。听娘的话有什么不好,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