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三老太爷,并无这个机会。”他哑着嗓子, 低声道, “在被老爷接回来前, 我……晚辈只在乡塾墙外, 偷听过几次。”
正厅中一时哗然,虽因有长辈坐镇声音立时小了下去,但窃窃私语一直没有断绝。
当年祁国公周振碍于妻族的约定,无法立时将心爱的女子聘为继室, 他不忍心爱子流落在外,便编了个幌子说两个庶子同时被拐子拐走,百寻无果之下,两个失子的妾室也带发出家替孩儿祈福。自此偷梁换柱,将心爱的外室母子接进府中,又将庶子远远打发回乡,以突今日重新给爱子一个好出身、好前程。
这事虽做的隐秘,但十数年过去,总会有些消息泄露出来。
是以议论纷纷面色不渝的周家人中,既有真心感慨周随、周舟二人身世可怜的,又有知情者替周舟惋惜的。
另一边,万没料到周舟会如此大胆的祁国公,此时已将周行的意图想得清楚明白。
他的好儿子,从未想过要将恩荫的名额让给他的随儿。
而那不知感恩的贱种,甚至还敢对此事有所期盼!
祁国公正欲开口怒斥两个儿子,垂下的袖摆就自后面被扯了扯。
周振回头,正对上周随泫然欲泣的眼睛。
他骤然惊觉,态度上偏颇太过,只怕会在外人面前,给爱子留下个不好的名声。
“……他们兄弟二人,确实吃了大苦头。”周振轻叹口气,满是父亲的疼惜,“行儿,我知晓你与舟儿是一同回京,感情要更深厚一些,但这名额若真让与舟儿,只怕会让他背负上一个不知尊敬兄长,不懂谦逊之礼的恶名。”
祁国公的目光深远悠长,带着年岁沉积下来的智慧:“想来是行儿你素日随意惯了,年幼无知才会说出这般话。”
周行视若无睹,向着周舟招手道:“四郎,你可敢一比?”
被他目光逼视,周舟下意识小跑两步,停在周行身前,抬头望他:“敢。”
“既如此,父亲不妨让他与四郎一试?”周行拱手,“良才善用能者居之,毕竟仅靠‘礼让’二字,绝撑不起我周家百年昌盛。”
他虽无阿拂的识人慧眼,却也能在短暂的几次接触中,看出称得上踏实聪慧的周舟,比起只会耍后宅手段小心机的周怜儿,要强上不止百倍。
更何况,不过回京路上的小半天时间,阿拂对周舟也欣赏有加……
从身到心都崩得死紧的周舟,突然觉得脑后一凉。
之后的发展,却不再在两人的预料之中。
便是周行,都未想过周随会不战而退。
在祁国公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周随一脸谦逊地拱手道:“当年离散之事,本就该我这个做兄长的担起责任,再不好与弟弟相争。”
真是冠冕堂皇,正气凛然。
满心无趣的周行随意踹了脚呆愣当场的周舟:“国公爷明断家事,四郎你还不快谢过长辈恩赐?”
应付过周舟,满腔怒火的周振厉声道:“即便随儿只长你十日,周行你也不该如此目无兄长!他既已归府,那你这声‘四郎’唤的却是谁?”
周行既不改口,也不接他话茬,反倒整了整衣衫,转身向着厅中亲长长身一揖。
直起身来的周行重新面向几乎可称为气急败坏的周振,轻笑道:“国公爷既然记得我的生辰,那便好办了。”
“自今日起,周行业已成丁,不过因着初五不是什么上佳的日子,所以加冠礼定在了下月十七,到时还望各位叔伯兄长拨冗莅临,添些喜气。”
祁国公直指周行,已气到手抖:“孽子!竟敢擅做主张!可曾将父兄孝道放在眼中!”
周行含笑回睇:“自然——不敢不放。”他略顿一顿,轻叹道,“只是外祖仍在,还望国公爷不要驳了老爷子的兴致。”
“你!”祁国公微愣后,怒气更盛,“混账!便是你外祖父——”
“国公爷,话有些过了。”
三老太爷手中坠落的茶盏,震醒了周振。
祁国公咬牙冷笑道:“既是侯爷的意思,那这加冠礼,就不宜在国公府办了。”
周行拱手:“谨遵国公爷之令。”
他抬起头,笑嘻嘻望了眼周振:“既然两件要事都已了了,那我便先告退了。”周行声音突然压得极低,“毕竟以晋江书院山长考核之严格,我便是江南省解元,也得慎之又慎才是。”
说罢便不顾周江周流等人的阻拦,领着无所事事许久的方奇然与蒋存,向着府外走去。
当看到倚着马车的刘拂时,周行面无表情的脸上溢出满满的喜意。
刘拂打了个呵欠,问也不问可曾发生什么,只点了点头,便睡眼惺忪地重新钻回马车,与还在沉睡的谢显抵足而眠,酣然入睡。
***
自那日再次与祁国公撕破脸后,周行也没再回武威将军府上,反倒是跟着刘拂住到了徐思年留下的小院。
当五月初九在晋江书院门前看到印着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