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出东南西北就睡倒在了桌上。
再醒来的时候,是客栈小二的叩门声将我喊醒的。
我打了个激灵,脑袋虽还晕乎着,酒已经清醒了。
小二道:公孙客官啊,方公子说了叫小的在这个时辰提醒你去王爷府,你可别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我讪讪地答道。
匆匆洗漱过后,我手忙脚乱地从床被子里放出那卷被我遮掩的好好的画作,也来不及确认什么,就连奔带跑地冲去了王爷府门前。
方叙手脚快过我,等我赶去王爷府门前的时候,实打实地见着了一回门庭若市的盛况。
我也顾不上找方叙,侧着身子往里头挤去,把不眠不休画了几夜的画藏在胸口,生怕被人磕着碰着。
各位稍安勿躁,每人把画搁在这张长桌上就可以走了,五日之后才来王府门前报到。
王府的总管出来放话,这群叫唤的人才悻悻地住嘴。
我被人插了几次足,往后推搡了几步,才终能把画交托到王爷府的人手上。
还请好好对待。我千叮咛万嘱咐,换来的只是旁人的冷眼相加。
自打那日的饯别之后,我还真没再见到过方叙,问起小二也只说方叙早付清了银两,不在客栈里住了。
又是五日,日子如东去的流水,开花结果的芳菲,总是眨眼之间就变成另一番模样。
可我没能想到,这另一番模样对我来说,全然是面目全非。
我这回早早地赶到了王爷府门前,搓着手跺着脚等着府里的人报信。
门前围了愈发多的人,我粗略算了下,似乎比收画那日还多出了一半的人来。不论是翘首等着结果的,还是抱着手臂看好戏,最后都熬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人们的交头接耳声几乎大过了街头的吆喝声。
我靠着王府门前的老银杏,脸上看上去是不动声色,可藏在裤腿里的脚是一直无法自控地颤抖着。
王府的朱红大门总算打开,几个低眉顺眼的下人齐齐迎来位贵人。
哟,是何宿仪何大人。
也不知是哪个好事的起了头,四座皆是炸开来了锅。我也按捺不住,仰直了脖子瞄他。维持着僵硬的动作不过片刻,我的脖子就已经伤得不能转动了。在这片刻里,我只勉强打量出这位何大人是个长相俊朗的人才。
各位不急,等待并非是个艰难困苦的过程,就连傅说这一代贤臣,也是在从事版筑的等候中等来一双慧眼。
何宿仪清嗓子道,开篇便是一通道理。
他从明君说到了贤臣,从政通人和说到安居乐业,说的台下无一人再敢造次,才悠悠地道出他心中的人选。
秦七王爷邀请本官来替他做一回主,本官也是受宠若惊。底下诸位的画作我已是细细观摩过,佳作层出不穷,要从中做出抉择,实在是件为难事儿。大伙儿也都知道,秦七王爷定了条不成文的规矩,他府上招募的某一行的能工巧匠仅此一位,所以万里挑一这事儿对我来说绝非等闲。
何宿仪滔滔不绝,闲话扯了半天也没能归到正轨上。我斜倚着银杏树,听着四方的窃窃私语声又起。
想必诸位都等不及了吧,那本官也就不卖关子了。他击掌三声,传人抬上画作。
何宿仪握着那幅长卷,长卷是黄色绸带卷起,我看着分外眼熟,仿佛心都快跳出了胸膛。
方叙,方叙便是入选之人。
凉水瞬间从头浇到了脚底,我无力地贴上了树干。
何宿仪将画在众人面前展开,他嘴角含笑道:此画惊世骇俗,诸位也当没有异议吧。不如由谁来点评一下?
我死死盯着那幅画,画中的红牡丹像是鲜血一般染红了我的眼。
我手背青筋爆出,浑身打着冷战。我咬紧牙关,拨开围观人群,冲到了就近的酒肆里不由分说地提了一坛子酒出来。
我抱着酒,视死如归似的再扎回了人堆里。
高举起酒坛子,狠狠往地上砸去,我吼道:谁都不许吵!
周遭哄闹的人声一下散去,众人几乎都是惊恐地望着我这个怪人,王爷府上的侍从更是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拔剑。
慢着。何宿仪将他们拦下,高声问我道:你是何人?
这是我正儿八经的头一回看清楚他。这样出众的人我画过很多次,但今日一见之后,我知道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可能我一辈子都无法凸显出来。
我顾盼四周,却没能找到方叙藏到哪里去了。我只能豁出去道:我不是什么人,我来评画而已。
何宿仪抚掌道:你来评评看,本官听着。
此画甚为用心,画师心思缜密的用到了虚实相承。且看这冲和淡致的远山看似多余,实则是为了引出风韵秀挺的红牡丹。牡丹墨色极重,浓墨逗出的隐约俏丽中不掩方正,挂在王爷府上更是合衬非凡。再看这红牡丹旁的几块奇石,牡丹与奇崛山石并行,一反常态,作者在此处暗喻牡丹虽为花中贵胄,却也并非是骄矜之流。画师在山石上着笔甚多,画法乃是勒笔而行,再徐徐顿笔,只为勾勒出其中的嶙峋。以嶙峋见花之俏丽,犹如以黑衬白,花更美矣。
我这肺腑之言吐出,浑身都轻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倒看出了不少本官没能看出的门道来。
我自傲一笑,也不朝他拘礼,直接道:草民公孙宴,这幅画正是出自我之手,还望何大人明察!
作者有话要说:
☆、〖卅伍〗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说完笔直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