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宿仪他却依旧是端着官腔,一脸的见怪不怪。他阴阳怪气的说话态度让我好不舒爽,他嗤道:果然这种事情年年都有。不过你也不必因为进不了王爷府,就心生歹念,秦王爷说了,来参加牡丹宴的各位画师都能领份赏金回去。这些银两比能起让你们后半辈子享清福那自然不能算多,但好歹也是王爷他的一份心意。
何宿仪就此看向了我,自然而然地把话锋又调转回了我的身上。他斜着眼上下瞟了瞟我,仿佛他早已习惯了盛气凌人,你是叫公孙宴吧,你若要狮子大开口还嫌不够,你就领个两份回去,算上本官犒赏的一份就得了。
何宿仪的态度摆明了是觉得我跌进了钱眼里,甚至可以为此不择手段。
何大人,您这话未免有些刺耳了。我望着他冷笑,那时的我初出茅庐,也不懂得收敛锋芒,只知道这何宿仪的一番话踩痛了我。我疾步上前,与这个目中无人的朝野大官仅仅几步之遥,我不躲不避,道:何大人展望河山时留下的诗篇想来也不愿被冠以他人名姓的罢?诗画不分家,大人理应能明白我此时的心情。
何况说到此处,我特意顿了顿,背过身来朝向底下一众云里雾里的看客们,何况方叙至今仍未现身,这难道不可疑吗?
王府门前的同行们又骚动起来,不少人围作一团指指点点。我试图在乱糟糟的人堆里把方叙这个偷画贼捉出来,可惜我在明他在暗,找得双眼酸胀也都只是白费功夫。我叹了口短气,一个曾经可以对饮祝酒的深交好友,竟然也会摇身一变变成了梁上君子,我心里实打实的不好受。
在我感慨良多的时候,何宿仪话里的挖苦暗讽又如同冷箭放来,公孙宴你还挺会来事儿,做一小小画师岂不委屈了你?
他不正眼看我,只向身后比了个动作,压根不将我的委屈放在眼里。他当我的默不作声是默认,便更是冷嘲热讽道:为了能进这里的门槛,你就闹了这么一出?本官明明白白告诉你,王爷府向来只收身家清白的人,不说你现在是不是一派胡言,光是你今日在此的兴风作浪就能叫你这辈子都进不了王爷府!再说了,你能证明这幅画当真是出自你手吗?
这时,王府大开的朱红大门里涌出来两队面无表情的家仆,一人手提一袋散银,动作僵硬地将府前的人打发走了。
短短时长,王府门前就清冷了下来。家仆训练有素地齐齐回归府内,他们绝尘而来又绝尘而归,只剩下那些被他们的踏步扫起而遗留在我肩头的扬土。
我拳头收在袖筒里,和风迎来,乱花狂絮迷了人满眼。在风片携来的红英里,我与何宿仪皆是衣袂飘飘长发浮动。直至此时,晌午的太阳高照时,我的一头热总算被吹走了些。
原先画上的一方印权且能证明我所言不假,只是事到如今这方印估计也被方叙涂涂改改成了画中一角。
我一时吃瘪,此刻和风已走,我急得满头大汗却无计可施。
何宿仪把我的为难看在眼里,他掂着手里两袋鼓囊囊的钱袋,笑问道:公孙宴,你若现在拿着这两袋子钱离开,本官可恕你口出狂言之罪,并且本官大可以保证这事儿没人会说给王爷听。
若是连王爷都不通报一声的话,我岂不就是吃定这哑巴亏了?!
我也管不上三七二十一了,豁出去地拦住何宿仪回府的去路,不知哪来的和他叫板的胆子,高声道:劳烦大人把所谓方叙的画给我看看!
何宿仪冷冷瞥了我一眼,隔上几句话的间隙才寒声道:也好,本官就让你死死心。
他从袖中取出那卷画,倏地摊开在我眼前。动作迅捷,画纸被骤然打开的声音还留在耳边脆脆地响着,隔着纸张我似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笔墨香。
而我在画卷上落印的地方完全消失了,就连方叙涂抹修改的痕迹都找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