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邀酒看向老妪,“当年贺府有一个惨死的小妾,名叫云融。”
云融二字出口,老妪菜色的面上突然有所波动,那双空洞的眼中流下几滴浑浊的泪,她哇哇大叫着往墙角缩去。
宋雪桥被她推至一侧,皱紧了眉头。
花邀酒扶起老妪,拍怕她的背,从容道,“云融是贺家巷人,她嫁给贺将军时,那位武状元已经年逾六十。”
“一个太漂亮而没有靠山的女人,总会过的很凄惨,她幼时是被一个名叫胡四的男人捡到,养在家中当养女,襁褓中有一名牌名叫莫云融,可胡四觉得,一条贱命不配有名有姓,便一直喊她丫头,后来她在胡家长大成人,虽然干的都是烧火做饭,砍柴挑担的粗活,却出落得美貌异常,那胡四是个无赖,自然起了邪心,在她十六岁那年就娶了她做老婆。”花邀酒深深叹一口气,“若是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可胡四此人疑心病颇重,稍有不顺便对丫头动辄打骂,将她打的鼻青脸肿甚至不让吃饭。”
只有贺府刷恭桶的一个孤寡老婆子看不下去,时常带些吃剩的食物悄悄去看她,也是这个老婆子告诉丫头她有名字,名叫莫云融。
丫头视她如生母,感情颇深,直到有一日,胡四犯了赌瘾又无力还债,贼心顿起偷了贺府的一块如意,被贺将军发现将他勒死在贺府门前。
莫云融一身素服前去收尸,却被厅堂上那位贺将军一眼相中,不管她是否二嫁,执意要收她做填房。
莫云融自然无法反抗,胡四死后不过三日,她便被一顶小轿抬入了贺府,原本也算能够安定下来,只可惜莫云融空有容色却毫无心机,先是在贺府被妻妾嫉妒,顶着各式各样的欺辱谩骂,后又被诬陷偷了东西,再美貌的女子若是无甚意趣也会有被厌弃的那一天,贺将军自然不会听她辩解,甚至打聋了她的一只耳朵。
不出两年她便彻底失宠,被迁到了贺府的一座茅房大小的后院,贺府让陪着她的也就一个老婆子而已。
莫云融反倒随遇而安了,也平静了许多,直到一个受伤的男人闯进了贺家巷。
男人黑衣铁面,身中数刀,已然走不动路,莫云融自然不会不管,将男人藏在贺家巷养了多月,而他离去时,莫云融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肚子一日日大起来便再也瞒不住,风言风语一时飘到各家各院,最后飘到了贺将军的耳朵里,东窗事发那日,是莫云融才产下男婴的第二天,她被架起带到了贺府正厅,也不辩解,也不哭诉,更不愿说出那孽种的下落。
顶着那些幸灾乐祸的眼光,她咬着牙活生生受了五十军杖筋脉皆断而亡,贺府之人嫌她龌龊,也未敛身,直接将尸体丢进了后山。
老婆子冒死抱着男婴逃至郢阳城,迫不得已将刚出生的男婴放在了最近的一个菜市口,那年随处可见因饥荒被丢弃的孩子,无人去细看菜市口多了几只狗或是几个命不久矣的婴儿,即便看到了,也只是叹气摇头,自家都吃不饱又怎么在乎路边的弃婴?
也许是缘分使然,武当的厨子裴来那日进城采买,一眼便看到了路边哭到声嘶力竭的孩子,心生怜悯,将他带回了武当。
“那个人回来时,灭了贺家满门。”宋雪桥冷声道,他什么也说不出,如果他是那人,在那样的境地,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花邀酒看出他的想法,轻抚着老妪,“易风谣告诉我你看戏的表情时,我就已经知道你猜到了全部,除了那奸夫到底是谁,你很聪明,你知道这件事乃裴无念生父所为,你为了保他自然不愿意继续查下去。”
宋雪桥默然。
“宁可背着骂名活一辈子。”花邀酒缓缓起身,靠近他,眯起眼,“我该说你什么好,你和你父亲一样,自以为伟大,为了那可笑的道义,他不愿意割下好兄弟丁墨白的头颅,如今的你为了情情爱爱,不愿意抖出真凶,可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和那个刽子手一样,为了护住一个裴无念,把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当成笑话,想杀便杀,阮十二与你无关,段无奕与你无关,琼茉儿自然也与你无关,甚至你的好兄弟陆展沐他们的死活也与你无关,那你的亲姐姐呢?”
宋雪桥赫然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花邀酒面上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宋家都没有宋焰亭一丝半点消息?那我来告诉你,她已经没了,你的亲姐姐死了,她被那人当作筹码绑走后又杀死在四宿阵里,死的时候她身中剧毒,痛苦异常,心肺皆穿!”
话音将落,宋雪桥已然一掌将他打倒,他红着双目,揪住花邀酒的衣领,手腕却止不住颤抖,“你再说一次。”
花邀酒瞪着他,一掌抓住小臂将其掀倒在地,吐出口中一口腥甜的血,转而扼住他的咽喉,恶狠狠道,“我说她死了!听懂了吗?死了!”
老妪蜷缩着,低低哭了起来,她不知道为何这二人打作一团,她只是害怕,那日一个白马红衣的姑娘带着人来到她的茅草屋里问这里多年前是否有个婴孩被遗弃,她对云融有愧,原本什么也不想说。
可姑娘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