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喝茶。茶是山上自种自炒的小叶绿茶,水是引自山中的清泉水,用寺中简陋的土肧老砂壶煮沸,倒也别有一番清淡雅致的风味。
那日阮清坠崖后,不同于被定王一脚踹飞的倒霉蛋直接飞过了碧河磕死在岸边的白石上,脑浆迸裂,因是自己竖直的滚下了山崖,中途被山壁上生长的老树挂了一道,缓去了大半冲力之后方掉进了碧河里,虽未摔伤皮肉分毫,却也被河水没顶昏死过去,一路漂浮起落给冲到了下游,恰被路过采药的一位老僧给捞了起来,一番救治之后,昏迷中被带回了山中的寺庙里。
然而这座僧侣屈指可数的破庙也已是距离扎翠山数百里,离那条河也甚远,僻处荒无人迹的深山幽林之中,往常也没几,寺中僧侣全凭着一心向佛的虔诚自给自足,偶尔远涉采些药草到附近集市上换取些米粮度日,相比各地香火鼎盛的庙宇,日子过得可谓十分清苦。
可叹定王一声令下,素来对命令不置疑问坚决执行的护卫们便是一股脑的顺着河岸两侧大肆翻找,竟是没有想过朝更远的地方扩展范围,一心要去龙宫长长见识。
阮清在寺中将养了几日,身子便恢复的七七八八,又是活蹦乱跳了。这也全赖老方丈医术高明,日夜精心看顾。
阮清十分感激,原是醒来之后便要托寺中的人给京中递个消息,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除了略清闲的老方丈之外,便只剩了一个光头小和尚,亦是为了填饱肚子镇日忙碌的脚不沾地,几乎都见不到半个人影。而唯一可以见到面的老方丈,且又因着一副老胳膊腿不远千里的将她背了回来,加之日夜操劳照料她的身子,一把老骨头水到渠成的病倒在了土炕上。
阮清感动愧疚之余,竟是不好意思再开口麻烦人家。只能每日呆在寺里养好身子,再选个黄道吉日下山回转京城。
也不知现今京中乱成了个什么样子,李恪和凌风在茶楼里不见了她肯定急的不行。现在只期望蒋良生遵守承诺下山之后及时通知了王爷,莫要叫王爷真的不管不顾只身闯上山去送死才好。但她失踪了这么多天,便是蒋良生暂时稳住了王爷,怕是还有后续。
王爷他……应该也很焦急吧?
在寺中这几日,阮清静下心来细细的回想了无数次,觉得不管怎样,苏辄待她的好都是不可否认的,即使是虚情假意,她也甘之如饴。毕竟从小到大,能有几人像苏辄那样对过她?
既然是她欠下的,那么更应该心怀感激,只要苏辄没有挑明,她都要虔诚接受,努力补偿。
算一算,明日便是六月初二,宜嫁娶、祭祀、纳采、冠笄、会亲友、动土、出行,乃是个好日子。优哉游哉的喝干了一壶清茶,阮清懒洋洋的回了自己的厢房。
要说这寺中简陋什么都不讲究舒适,唯沐浴洗漱还算方便。寺中常年自食其力的结果便是造就了一老一少两位劳动能手,劈了山中的翠竹做管道,引了一股子清泉入寺,基本上饮水上头不会出现三个和尚没水吃的窘况。此时正值炎夏,山泉被日头晒的温热,夜里打上几桶,不用架火煮汤便可舒服的泡上一泡,甚是清爽解乏。
老方丈医术高明,为阮清诊治把脉期间便不意外的识破了阮清的女儿身,自是秉持着佛家人的清净修为,专为阮清在这不算宽敞的破落院里辟出了一间独门小院。
实际上只是为了提醒约束光头小弟子,在最角落的厢房外架了一层木篱笆。那小和尚倒也不是那没眼色的蠢笨之人敢越雷池一步,方便了阮清的隐私独处。只苦了每日沐浴之时,需得自己动手,提不动木桶便一铜盆一铜盆的端了水进屋,等灌满大半桶洗澡水,身娇体软的郡王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好在郡王在宫中便吃惯了清淡的饭食,寺中毫无油水的素斋尚可填饱肚子,补充体力。
饭后按例泡了一会儿澡,洗净了浑身的燥热油腻之后,阮清便裹上小和尚送来的自己的粗布僧袍爬上了硬邦邦的土炕,不一会儿就在山间的鸟叫蝉鸣里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下半夜,迷迷糊糊间,阮清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睁开眼未及坐起身来。便见着正对土炕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脆弱的破门轰隆倒地,黑灯瞎火里一道阴森挺拔的身影正立在门口。
第47章
背着门外的月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容,只隐隐察觉到那人身周森寒的凉气扑面而来,大热天的竟冻的她浑身一个激灵。
莫非是寺中闯入了贼人,半夜入门便要行凶?
阮清从来没有男女意识,便是平日里看的话本子也是经由桂嬷嬷的手仔细甄选过滤之后的,全不会出现那种才子佳人私自相会定情,情到浓时滚进床帏搅得床板咯吱咯吱作响的桥段。是以,此时此刻,单纯的郡王心中能联想到的甚是有限,竟是不知那贼人闯门之后要做些什么,只凭着那股子危机意识暗自警惕,手从一旁摸进枕头底下,攥紧了一根削尖的竹筷。
可叹皇后赐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没有带在身上,也不知这纤细的筷子能不能扎破贼人的狗胆。
阮清盯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