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看着他不说话,一直等到他将目光转回来,四道视线交缠在一起,才缓缓开口:“无妨。”
唐塘脸上很烫,他自己都搞不清是心里有鬼,还是因为柴火燃烧得太炽烈。
云大在火焰稍微弱了几分时,又添了两根柴。唐塘虽然直接烘烤的是背面,但火焰的高热将他全身上下前前后后都包裹了进去,周身的灼痛感仿佛一件嵌了针刺的连体衣,每一根锋芒都刺在肌肤上,一分一分地往里渗入。
唐塘原本还指望借着偷窥师父来转移注意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渴,身上的疼痛开始难以忍受,再加上体内逐渐冰冷的怪异感觉,内外夹击下,干燥到快要脱皮的肌肤愣是疼出了一层细汗。
流云一直关注着他的反应,此时见他眉头紧缩痛苦得闭上眼睛,心口顿时被扯了一下。
唐塘双唇焦干彻底失去血色,内冷外热的煎熬之下,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里里外外每一寸皮每一块肉都是无法忍受的巨痛,上下两排牙齿因为忍痛磕在一起,力道重的差点将牙磕崩掉。
流云拿了一块毛巾叠着塞进他两排牙之间,拾起手腕把了把脉,对身旁三人沉声吩咐:“把针拔了。”
待到身上银针全部去除,唐塘颤抖得更加厉害,唇缝溢出一丝闷哼。云二看得于心不忍,柔声道:“四弟,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唐塘咬着毛巾不清不楚地开口:“还……还好……”声音都打着颤。
没多久,身上的皮肤开始发生变化,绿色的细丝再一次出现。唐塘全身上下沐浴烈火却被体内的寒意冻得一片惨白,衬得绿丝异常骇人。
又换了一批泡过不同药汤的银针,几人不需要师父的吩咐,非常默契地拿起针围上去做好准备。
绿丝越来越密,唐塘只觉得有无数的针刺从骨头、血液里穿入穿出,疼到每一个细胞、每一寸骨血,忽冷忽热,疼得恨不得打滚,可身上半丝力气都没有,明明没有任何禁锢,却动弹不得。
“啊——!!!”一阵钻心透骨的剧痛恨不得将他全身碾碎,终于撑不住痛叫出声,尾音未落,嘴里的毛巾却翻入了烈火之中,火焰“轰”一声长高,直接舔舐到他的后背上,烫得他一声未落又痛喊了一声。
流云胸口仿佛狠狠挨了一刀,冲上去就想把人抱下来,被云大眼疾手快地拉住。“现在停下已经来不及了!”虽然明知师父在被拉住的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云大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流云眼眸闪过一丝痛色,闭上眼道:“施针吧。”
一门之隔,屋内热度蒸腾得能将人烤熟,屋外却是将近傍晚,深秋的凉意随着夜色一分一分加深。东来靠坐在门槛旁边,抱着双腿哭得稀里哗啦,好像一条被主人遗弃的可怜小狗。
“四公子是天下最好的好人,好人有好报,四公子千万不能死!求菩萨保佑四公子平平安安!”东来跪下来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虔诚地拜了三拜,听到门内时不时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叫声,腿软得跪坐在地上起不来了,直到被元宝青竹几个小厮拖起来,还在不停的拿袖子擦眼泪。
掌灯时分,唐塘突然陷入了昏迷,身上的绿丝已经全部逼到了耳下颈上的部位,拥挤着,沸腾着,翻滚着。
流云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住,抓住唐塘的手腕,手指搭在脉搏上不敢移开,生怕他再次悄无声息的离开。
“覃晏,你来。”流云另一手指着桌上的葫芦,对云三沉声吩咐。
云三连忙取了葫芦,拔开木塞凑近唐塘耳后部位。白蛇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那块皮肉,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下去。唐塘毫无知觉,只有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着。
流云一边把脉,一边盯着唐塘苍白的面孔,脑中的弦紧绷到一触即断的地步。幸好,唐塘虽然脉象微弱,却一直很平稳。
等到白蛇胀成绿球,唐塘全身的绿色皮肤恢复苍白,第三拨银针换上,他再次化身满身针刺的刺猬。
月上中天,院落里洒下一层清辉。东来嗓子又哭哑了,只剩下时断时续的抽噎声。屋内的火焰逐渐降低变弱,唐塘全身上下的蛊毒终于彻底清除,人依旧昏迷着。
同一时刻,远处的某座庄园里,笙歌艳舞,换盏推杯。端坐主席位的锦衣男子头戴斗笠,低低的盖在脸上遮住了容貌,只余微笑的唇角隐约可见。
席间的红衣人高举酒杯,朝着他遥遥一祝,爽朗笑道:“先生实在客气!能为先生效犬马之劳,是在下的万分荣幸。相信先生问鼎武林指日可待,届时可不要忘了我们呦!哈哈哈……”
话音未落,忽然口吐鲜血洒向面前的案几,手中酒杯“哐当”落地,人顿时磕到案几上晕了过去。中间翩然起舞的一群细腰女子惊声尖叫,席上众人也纷纷变色,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锦衣男身后的年轻侍从快步走过去将红衣人检查一番,抱拳道:“先生,这恐怕是遭到反噬了。”
“砰!”锦衣男酒杯狠狠掷地,斗笠阴影下嘴角弧度消失不见,冷声喝骂,“废物!”
流云医谷,一片宁静。
唐塘已躺回床上,云大劝师父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由他来看着,结果几人全部被挥退回去补吃晚饭各自休息。
流云闭着眼疲倦的坐在